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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些事情越拖越是无可转圜,蓟梳,你可明白,君子坦荡荡,小人常戚戚,我不是前者,但也不想当畏前畏后的小人。”
蓟梳红着眼看了蓟云桥许久,又盯着白荼好一会儿,似乎在分辨他的好坏。她打着嗝,但总算收了眼泪,去自己的床铺下面拿出了那个包着小白瓶的香囊。
“你以前说说里面装的是提神的香料还有一些药,为了让我在婚礼上不那么萎靡对吧?”蓟云桥一边向蓟梳确认,一边说给白荼知晓。
白荼接过香囊,取出里边摔得四分五裂的瓷片,靠近鼻尖仔细辨认。时隔已久,气味已经散的差不多,更别提药味被香料掩盖,再辨认难上加难。
白荼,闻着就觉得味道不对,不论是哪种味道,都不是中原常见的,芳香刺鼻,仿佛经由鼻子直窜入五脏六腑,随着经脉运走全身,完全不给拒绝的余地。十分霸道的一种气味,甚至会吞噬人体本身散发的气息,融入自身,不断壮大,扎根血脉,溢于汗津。
白荼赶紧拿出一个密封的小盒子,将其严严实实收起。
“我带回去看看,它的特性和毒方相较,确实有很多相似之处,具体怎么起作用我还得再想想。”
蓟云桥眉头不展,这个到底是什么毒,怎么起作用,在她未来之前的几年里,谢晏是否已经接触过?
她看了一眼蓟梳,小丫头欲言又止的样子明显还有话藏着。
“蓟梳,你是不是还有什么话没和太医说?”蓟云桥问。
蓟梳抖了一下,全盘托出:“这瓶子就是老爷准备来借由主子之手害皇上的!”她双手捂着脸,接下来说的事情对主子来说无异于晴天霹雳,她甚至不敢看她的表情。她隐隐知道面前的主子和当初的可能不是同一个了,她们相差太多了。
可是无论是哪一个,都对蓟梳很好很好……
蓟梳猛然意识到自己的犹豫和不忍,可能铸下大错。
蓟云桥心里涌上不好的预感,借她之手害谢晏,那、那成功了么……她有些站不稳,踉跄了两步扶着桌子。
“它叫苼黎,主子未出阁时,每日焚香皆用它,老爷说它是增强体质的难寻宝材,用了有三年吧……”
白兔一震,果然!
三年,那不是……和骨血融为一体了?
就听蓟梳继续道:“主子平日里听老爷的话,本来也没有怀疑,可是老爷将主子送进宫的消息传开时,主子心底不愿……有所犹豫,就去书房找老爷谈话。可是那天、那天正好府上的巫医来找老爷,主子无意间听到了他们的谈话。”
一把刀悬在头顶,将落未落,蓟云桥颤抖揪着桌上的绣着龙凤的绢布,从牙缝里蹦出一个个字:“他们在说什么阴谋?”
她感觉被放在了一处两面苍茫茫的独木舟上,她的世界或崩塌,或延续,全在蓟梳接下来的秘密里。
“他、他们在说,苼黎在主子体内潜伏时间快足够了,等主子进宫,和陛下朝夕相处,与陛下一直用的龙涎香相融,产生毒性,到时陛下就会神不知鬼不觉患病……”
蓟开川后面的话,蓟云桥没有听清,她即刻愤怒地摔了身上系的香囊,里面的苼黎瓶子应声而裂,引起了屋内人的注意。蓟开川匆匆出来,看见蓟云桥,立即派人控制住她,再三虚伪地保证这药只会让人生病,不会有其他严重后果。
蓟云桥发现了他爹的阴谋,她随她早逝的娘亲,心地善良,害人的事,宁死也不肯干。
她说什么也不肯进宫,蓟开川哪能临门一脚因为她就放弃,干脆饿了她几天,由蓟梳扶上花轿,身上还带着苼黎。
“主子进宫后一直回避陛下,时常欸声叹气,奴婢有一回忍不住问了,宫中岁月长,主子心里苦闷,便和奴婢说了。后来主子忘记了这件事,奴婢便不敢再提,平白惹主子心烦。”
蓟梳断断续续地说完,她知道蓟云桥失忆起,便决定不再提这件事,那几年她看着主子心里难安,夜夜辗转,实在心疼,不如忘了干净。从此在这清和宫平平淡淡生活,虽然苦了些,心里却是踏实的。
可是,她眼见着主子和陛下的感情日益浓厚,呆在一起的时间越来越长,又恐慌又害怕,种种不良情绪叠加,竟是不敢说出真相。
而且,蓟云桥当初只和她说会对陛下身体不利,没有说最坏的后果,加上过了这么几年,她侥幸地想着,或许,主子身上的药性已经消失了。
一旁的蓟云桥早已呆住,原来,一直用着别人不理解的方式保护着谢晏的人,是蓟云桥;肆无忌惮行事全凭心意伤害到谢晏的人,是她。
是她顾苏!
跟丢蓟云桥的崇朝殿宫女急得团团转,陛下可吩咐过,不能让他们二人独处。她眼看着顾姑娘和白太医在她眼前跑没影,办事不力,还不知道陛下要怎么罚她!
谢晏从御书房出来,恰好看见一个眼熟的宫女从面前跑过,叫住她,问顾苏去哪儿了。
听完之后,他黑着脸磨了磨牙,白荼确实该成亲了,白老太医都在他面前抱怨过很多次了。
至于顾苏,嗯,不把怒火发泄在媳妇身上的皇帝才是好丈夫。
“你回去吧,朕自己去清和宫。”谢晏挥挥手让她下去。
谢晏本以为,蓟云桥和白荼两人应该有很多共同语言,此时应该玩得乐不思蜀,他假装吃醋一番,讨点便宜就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