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间撒野 第20节
“你给我就是我的,我爱给谁吃就给谁吃!”林蒹忍不住怼他。
谈江野虽然不忿,但也知道她不过是说说。到底还是依照约定先离开了。
林蒹看着他离开的背影,心情很是复杂。她虽然决心坚定,但在谈江野说“不是回头”的时候还是狠狠被触动了一下。对他来说感情的变化或许刚刚开始,可对她而言,那份喜欢已经被时间磨损。像这保温桶里装的烧鸡,虽然还能闻出当初她喜欢的味道,可是闷了这么久已经不如现做的吃着新鲜了。而且吃不到它的这几年里,她又有了其他喜欢的食物。
对了,岑楼!她跟谈江野讲了半天,岑楼还被晾在湖边呢。林蒹想着赶紧匆匆往湖边赶,只希望他还没走。
等她赶到湖边,远远地望见岑楼还坐在湖边的长椅上,叠着腿,膝头摊着本书,正看得入神。周围草木环绕,斑驳的树影在从他头顶倾泻,碎钻般的阳光都落在了脚边的石板路和草丛里,风过处,草木摇曳,簌簌作响,唯有他安静得像画中人。
看到岑楼那一刻,林蒹只觉得内心的烦躁都烟消云散了,人也跟着他变得安静下来。她放轻了脚步,朝他走去。
听到动静,岑楼从书本中抬头,见来者是林蒹,他莞尔:“讲完了?”
“对不起,让你久等了。”林蒹说着,想想谈江野刚才的态度,又向他解释,“他那个人就这样……”
“不用说了。”岑楼很难得地打断了她说话,“他怎么说都无关紧要。我只关心你的想法。”
林蒹望着他,心里一动,不知道怎么就冒出一句:“看电影吗?”说完忽然发现忘记了电影票上的时间,赶紧去掏背包。
还在找的时候,就听岑楼说:“三点开始,现在才两点半。”他合上书站了起来。“你下午不回去学习了?”
“偷半天懒,岑老师会有意见吗?”她微微仰头,眉眼盈盈。
岑楼喉结动了动:“当然不会。”
谈江野离开得不情不愿,回家的路上还反复琢磨着刚才跟林蒹的对话。他说要追她的时候明明感觉到她有被触动到,可她居然马上冷静下来开始反推他的动机。说明什么?林蒹压根就不信他喜欢她。
可这种事要怎么才能证明?他又不能把脑子里的想法抓出来摆到林蒹面前让她审阅。
看着车窗外飞逝的街景,谈江野忽然有种深深的无力感。
这些日子以来,他但凡对她显露出一点渴望她就避之不及,他像从前那样跟她嘻嘻哈哈,她却又不能信他的真心。谈江野只觉得自己被困死在原地,林蒹对他筑起的不是普通的高墙,而是敲不破推不开的铜墙铁壁。学渣如他,甚至还想起来一个久远的成语:黔驴技穷。
他说什么做什么都无法动摇林蒹坚如磐石的心意,相反林蒹还总是三言两语拆穿他的动机,再毫不客气地予以打击。
这次回家,他刚好碰到回家探望父母的姐姐。忽然就想到了他之前找的两位军师都是男的,或许应该问问女人的意见?于是他就趁着父母带着小外甥出去玩的时候,隐晦地向姐姐谈江月倾吐了他想挽回跟林蒹之间的关系,却不知如何着手的苦恼。本以为好歹是亲姐,就算不安慰他,至少也该帮忙出出主意。
结果等他说完,他姐却翻了个白眼:“废话,你那能叫挽回吗?你俩都没开始过你挽回个什么玩意?想追人家都没搞清楚状况你不失败谁失败?”
“姐,我爸妈都没好意思说就告诉你了,我好歹是你亲弟弟,你能不能站在女人的角度上帮我分析分析?”要小时候他姐这么嘲讽他,谈江野早跟她对掐起来了,现在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
谈江月还算有点良心,想了一会说:“你要是真有那心,就再试试吧,看她喜欢什么,想要什么,送送礼,送送花,帮她办点实事。特别要注意一点,你不能光做不说,做这些事的时候必须得亮明态度,你要追她,是男人对女人的追求,不是什么童年小伙伴挽回关系。”她说着上下打量了弟弟一番,杵了杵他胳膊,小声问,“你俩在一起三年就真的什么都没发生?”
谈江野眉头一皱:“当然没有,我是那么随便的人吗!”
谈江月看他:“领证三年你一点想法都没有,你确定自己喜欢她?”
姐姐的目光太过直白看得谈江野有点窘迫:“想法当然有……”
“那你还没离婚的时候怎么不知道抓紧?也不至于现在还搁着瞎折腾。”
谈江野颓然地坐回到沙发上:“我那时候不是没想清楚嘛,而且我们领证前有过约法三章。”
“约法三章也好意思搬出来,我都不知道你是这么守规矩的人。”谈江月斜睨着他,看他是真的在沮丧,又劝道:“你不甘心就去追,反正你俩现在都是单身。”
谈江野得到了鼓舞,刚刚振作起来朝他姐点头。就听他姐又说:“不过要是不成功你也别钻牛角尖,男女感情就那么回事,结婚也不是非谁不可,跟谁过不是过呢?等过几年你结婚过日子就知道了,为了感情这点事坏了交情不值得。”
说到底,就连他姐都觉得他没什么希望,所以提前给他打预防针。
下车回到住处,谈江野再次复盘一下今天的对话,觉得林蒹的几个问题他回答得都不好,完全被她的思路牵着走了,很容易让她误会。不过他买的烧鸡她到底还是收下了,希望她看在吃的份上多少给他加点分。
第34章 后来先到 我喜欢上别人了
林蒹看在谈江野辛苦的份上一时心软收下了烤鸡。等谈江野一走, 她拎着个保温桶在学校里走动的时候就开始后悔了,不知道该拿里面的东西怎么办。
直接倒掉是浪费粮食,心理上过不去。可现在吃完午饭才两三个小时, 这会肯定吃不下。更何况还有岑楼在,她既不好当着岑楼的面吃独食,也没道理叫他一起。不得已, 只能先拎着保温桶,等晚点再说。
她和岑楼到了放映电影的礼堂门口, 看到大门旁边的窗户上贴着海报, 上面印着个公主打扮的西方美人, 下面写着四个大字《罗马假日》。“外国片?”林蒹问岑楼。
岑楼点头:“很经典的电影。”
“你看过了呀, 那要不别看了。”
“好的影片值得跟人分享。以前是我一个人看的, 我想跟你一起看一次。”岑楼望着她,眉眼含笑, 叫人无法拒绝。
然而他俩验票进门的时候,检票员瞄到了林蒹手里保温桶, 拦住她大声强调:“电影院不准带吃的进去。”惹得周围人的目光一下子聚集到她身上。
林蒹脸皮有点发热,她也不知道怎么回事, 只要在岑楼身边, 她在社会上混出来的厚脸皮就自动消失了。“不是零食,不会在里面吃的。”她跟检票员解释。
“那也不行。”检票员坚持原则。
岑楼问:“可以寄存吗?”
“电影开场我还有事呢, 上哪给你寄存啊?”那人不耐烦地把林蒹往一边拨,“不看就靠边点, 别挡着别人。”
岑楼挡在林蒹前面,拿出工作证:“让我们带进去,我是学校老师,如果在场内吃东西你可以去教务处告我。”
检票员看到工作证, 见他真的是老师,态度一下子就来了个一百八十度大转弯。直接放行了。
“对不起,给你添麻烦了。”进了礼堂,林蒹跟岑楼道歉。她没想到一个保温桶能惹出这么多麻烦,对于自己一时心软更加懊悔。
岑楼莞尔:“小事,不要放在心上。我们去那边坐吧。”他拍拍她肩膀,指向中间靠后的空座。
林蒹很少看外国影片,也不知道荧幕上天真美丽的少女是国际巨星,但她很快就被影片里的公主牵动了心神。看到记者发现公主身份的时候也一度紧张,担心地向旁边的岑楼求证。因为怕影响到旁人,林蒹拉了拉岑楼的袖子,待他矮身侧头时才凑近他耳边用气声问:“他没有出卖她吧?”
岑楼同样小心,等她问完,也贴着她的耳朵小声回答:“放心,没有。”他讲话的时候,挨得好近。细微的气流自他唇齿间逸出,在她耳垂边稍作徘徊。瞬间仿佛有微弱的电流从耳畔流过,酥麻的触感叫她不自觉地微颤了一下。下意识地侧头看他,只见一片冷色调的暗影中,荧幕上的光亮为他镀上了一层柔光,给他那张温和无害的脸平添了几分魅惑。
林蒹心惊肉跳,赶紧将注意力转移到荧幕上。方才那一刻,她终于明白为什么情侣约会总少不了看电影。昏暗的环境,暧昧的光线,以及银幕上梦幻又浪漫的爱情能在这短短的一两个小时里将伴侣的魅力值拉高好几个档位。
而她身边这位,根本无需环境加持,本身就已经足够诱人。
林蒹暗自深吸了几口气,悄悄安抚了一下过于兴奋的心脏,这才重新融入到电影明快的剧情中去,一会就看得入了神。在看到记者手被“吞噬”的时候,她不禁也小小声地惊呼了一下,完了赶紧捂住嘴,小心地左右看了看,好在没人注意。只有岑楼含笑注视着她。
她瞬间有种感觉,岑楼一直在边看电影边关注着她的反应,并以此为乐。她定了定神,想要稳重一点,可很快情绪又控制不住地跟着剧里的人物波动。即使余光瞄到岑楼单手握拳掩唇的动作,林蒹也没再收敛,笑就笑吧,她豁出去了。
看着剧中女主角眼里闪动的泪光,她的眼泪也不由自主地涌了出来。不多时,随着影片结束,礼堂灯光亮起,林蒹被迫出戏,慌忙低头擦眼泪。这时,一方叠得整整齐齐的手帕被递到了她眼前。“还好我带了手帕。”岑楼的声音在她耳边响起。“干净的。”他又补充。
“谢谢。”林蒹自己什么都没带,赶紧接过来把眼泪擦干净了。岑楼的手帕也带着清新的肥皂香气,和他身上的味道一模一样。
出了电影院,岑楼看她眼眶仍是红红的,便提议去随处走走,平复一下心情。
林蒹一手抱着保温桶,一手攥着岑楼的手帕,默默点头。两人沿着校园里的林荫路慢慢走着,好一会,她才终于真正平静下来。看着手里皱成一团的手帕,有点不好意思地说:“洗干净再还你。”
岑楼嗯了一声,问:“没想到你会哭得这么厉害。很难过吗?”
林蒹摇头:“也没有。”她自己知道,她哭不光是因为电影里有缘无分的主角。她不过是借着电影的名头把心里淤塞已久的不痛快给哭出来。她喜欢谈江野那么多年,因为他奔赴盐港,因为他答应假结婚,变着花样的试探和暗示都不能让他开窍。然而在她决心放弃以后,他却突然说要追她。她不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虽然已经决定不回头,可心里却仍是五味杂陈。说起来,也要感谢这个电影,让她把那些不痛快哭出来,也就彻底放下了。
“其实,就算公主不放弃,他们也不可能在一起。身份差太远了。”林蒹哭够了,终于能平静地讨论剧情了。“这个结局挺好的,分开的时候还保留着对对方最美好的记忆。”
“是啊。”岑楼轻叹,话锋一转,“还好我们在社会主义国家。”
“诶?”林蒹没反应过来,抬头看他。
岑楼笑着说:“不像电影里,谈恋爱还要考虑阶级差距。”
林蒹这才反应过来岑楼在跟她说笑。她哭完了,此刻心情也轻松了起来,接着岑楼的话说:“除了身份,他俩的生活圈子差别也挺大,真在一起说不定没多久就该吵架了,最后还得分。现在虽然早就不讲门当户对,不过两个人还是得有共同的生活圈子和目标才能过得幸福。”
岑楼表示赞同,又问她:“你这个观点是看电影得到的呢?还是从自己生活里感悟的?”
“都不是,我都没正儿八经谈过上哪去感悟。”林蒹噘噘嘴,“是从我哥哥嫂嫂那感悟的,他俩应该是我见过最幸福的了。”
岑楼大约是回忆起他们大学时候的过往,也露出了神往的神色:“确实。”
林蒹瞅见他隐约的笑意,想想哥哥在她面前一本正经的样子,一时有些好奇在同学和嫂子面前的哥哥是个什么模样,她胳膊肘撞了撞岑楼,冲他挤眼睛:“哎,你是不是知道我哥当年怎么追我嫂子的?说来听听。”
“不行。你哥没跟你说过,那这就是他的隐私。”岑楼义正辞严地拒绝。
“切,小气。以后我问嫂子去。”林蒹清楚他有一说一的性格,知道肯定挖不出什么了,刚偃旗息鼓,就听岑楼又说:“其实你不用问。”他说着顿了顿,林蒹不由抬头看他。
只见他注视着自己,白净的脸上隐约泛起可疑的微红,轻咳了一声后说:“我都是跟你哥学的。”
林蒹愣了一下,反应过来以后脸也跟着红了。一时间万籁俱寂,唯有心脏跳得响亮。
好一会才找到缓和气氛的调侃对象:“我哥他什么都跟你说?”
“那也不会,大约是有时候太兴奋了忍不住说。”岑楼回忆起当时任苒的模样,也忍俊不禁。
两人说了会话,也到了晚饭时间,自然而然又一起解决了晚餐。等到林蒹回到住处,已经是九点以后的事了。跟岑楼打电话报平安之后,她才在梁姨的提醒下想起来保温桶这回事。
“这里面装的什么?要放冰箱吗?”梁姨拍着保温桶问她。
林蒹这才想起里面捂了一天的烧鸡,慌忙打开后发现已经隐隐有了酸败的趋势。她伸手捏了捏,粘的,已经不能吃了。“算了,放太久要馊了,我去倒掉。”她把保温桶里的烧鸡倒进了垃圾桶,准备一起带下楼倒了。
梁姨瞅见她倒出来是只完整的烧鸡,不由连声感叹:“可惜了可惜了。”
林蒹下楼把它们倒进垃圾站里,看了眼混入垃圾堆里的整只烧鸡,心里也忍不住道了声可惜。只是不管原材料多好,已经腐坏掉的东西,纵然可惜,也只能扔掉。
第二天上班,她把洗干净的保温桶拿给谈江野。
谈江野殷勤地追问:“怎么样?好不好吃?”
林蒹没告诉他烧鸡的悲惨下场,只说:“你以后不要买了,我已经不喜欢吃了。”
谈江野一怔,跟着又问:“那你喜欢吃什么?我下次买。”
“不用,我是猪吗?只知道吃吃吃?”林蒹拒绝。
谈江野还不死心,追着她说:“那看电影吗?附近那个电影在放《喋血双雄》,发哥演的,你不是喜欢他吗?”
“不看。”林蒹拒绝得有些无奈了,谈江野现在简直像幼儿园的小朋友,为了挽回玩伴,就把自己所有能想到好东西一股脑送给对方。如果真是幼儿园的年龄,他这招或许没问题。可问题是,她已经长大了。
看她百般拒绝,谈江野也终于消停了。一会,趁着员工们都在忙着干活,他小声问林蒹:“你不肯给我机会是因为柳含瑛吗?我可以解释的。”
林蒹看着他,一字一句地说:“跟她无关。是我喜欢上别人了。”
谈江野的脸色瞬间灰败,不敢置信似的说:“可你们才认识没多久。”
林蒹想起来电影里的公主和记者,以及他们萌发得迅速而又自然爱情。“感情跟时间无关。”
谈江野半天没说出话来,跟石雕一样杵在原地。林蒹克制着不去搭理他,强迫自己专心工作。也不知道过了多久,她余光瞄到谈江野终于回自己位置了,跟着就是一阵窸窸窣窣的弄报纸的声音。
林蒹嗅到了一股甜甜的花香,很快,一大捧娇艳欲滴的玫瑰花就被送到了她眼皮底下。“已经买了,就这一次,你还是收了吧。”他低着头,声音也变得沉闷。
林蒹虽然不忍心看他低沉失落的模样,却也知道这时候心软反而是害人。她没有接过花,只说:“找个瓶子养起来,一会分给小陈他们去送女朋友吧。也不浪费。”
谈江野不应,跟她面对面僵持了一会,最终还是在她毫不动摇的态度面前败下阵来。抱着花去找那些有女朋友的员工了。林蒹看着他的背影,松了口气,如果他再执拗一点,她真的要考虑接下来工作上是不是也需要跟他进行切割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