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酒肆内原本就坐满了,小二上前将一张桌上的人撵了下来,给许骄腾了位置。
被小二从桌上撵下去的人顿时就火了,双方剑拔弩张。
彭秦云却示意许骄和侍卫不用管。
果真,这几人很快就被酒肆中的人直接扔了出去。
绿洲中就这么一块可以落脚的地方,往来都要经过,谁都不愿意得罪酒肆里的人。方才一幕后,整个酒肆里只短暂沉寂了少许,很快,又恢复了早前的热闹嘈杂,到处都是说话声,饮酒声和嚷嚷声。没有人再管刚才被扔出去的人,仿佛从一开始,酒肆中就没有任何事情发生一般。
许骄落座。
刚才在酒肆门口,许骄就留意彭秦云给过小二一两八钱银子做赏钱。小二接过时,特意多看了他们一眼,而后将他们的骆驼牵去了北边的棚子处。
后来有人紧跟在他们之后到了酒肆,许骄见这几人打发的赏银更多,但小二却将骆驼牵去了南边。入了酒肆后,小二也没单独再给这几人腾位置,几人挤在角落里。
瞧着模样,这几人对她流露出羡慕的目光,但大抵又因为方才见到被轰出去的人,所以也没敢开口。
“这一两八钱有什么特殊之处?”许骄一面用茶水烫着碗筷,一面问起。
酒肆中都是人,没人留意许骄用茶水洗筷子的举动。
许骄一直有这个习惯,去到何处都是。
高温杀杀菌,再不然洗洗灰尘和油腻也好。
嘈杂声中,彭秦云压低了嗓音,“一两八钱是这条路上的暗语。很早之前,北关城还没有驻军,商路也没眼下这么稳当,时常被巴尔人,流寇,还有悍匪劫持。久而久之,大家学
会了抱团,一两八钱就是当时的暗语。百余年下来,北关城驻军有了,商路也没这么乱了,但一两八钱还是传了下来。意思是,自己人,不宰。”
许骄不由多看了他一眼。
“那骆驼呢?”许骄又问。
“牵到北边的骆驼不宰,南边的骆驼宰。等翌日出发,要么东西不在,要么骆驼不在,再要么人不在。这是塞北不成文的规矩,酒肆里的位置,都是留给骆驼放在北边这些人的。”
彭秦云说完,许骄心中则有数。
她这一趟从繁城将他拎出来是对的,省了不少麻烦事。
这样一处绿洲里,酒肆就是客栈。但酒肆只有十余间客房,大多数人都会在酒肆中坐上一宿。许骄不想引人注目,不会去碰那仅有的十余间客房。左右不过对付一宿,明日晨间就走。
旁的商旅也大多抱此心态,好酒好菜配上,正好可以用上大半个晚上。
“听说了吗?相爷这回被罢黜,是因为一连数日没上朝,惹怒了天子威严。”邻桌正好有人提起她。
许骄指尖微顿,筷子在半空中短暂停留,很快,又稳稳夹了一片红油猪耳,不慌不忙往嘴里送。
仿佛说的都是旁人,同她本尊没什么关系一般。
这里只是塞外边关的一处酒肆,天高皇帝远,他们就是要说皇帝的闲话都没人会吱声,更勿说是她的。
许骄淡然处之。
这一路从京中到边塞,连她是血盆大口的妖怪都有人说,至于旁的什么奸臣,断袖,祸乱朝纲,中饱私囊,打压忠良等等等等,她早就见惯不怪。
况且,她被罢官,确实又不是头一回。
但事实的真相是,大夏天,她吃多了冰,来大姨妈的时候,痛得不想下床,生无可恋在床上躺了几日,心想着何必非要挑这个时候自己为难自己,索性一连几日都称病没去上朝。
她真是病了呀!
但又是不能让太医看得病!
她当时确实惹恼了元帝,他让她好好回去反省,但在元帝看来,她干脆一连几日都怄气不来上朝。朝中这么多双眼睛看着,元帝不罢她的官下不来台。但她总不能告诉旁人,她每个月其实都有那么几天不想上朝,只是这次吃了冰……
总归,嘴长在旁人
身上,反正今夜漫长,她权当听京郊茶肆说书打发时间罢了。
她本尊就在隔壁,邻桌却浑然不知,“相爷离了朝中,陛下看谁都不顺眼。相爷罢官后,陛下一连提了两个宰相了吧,这都不到两月就换了。顶着前面这位相爷在,宰相才是高危职业,不好做!”
在南顺,相爷是专指许骄的。
宰相才是职位。
许骄左耳朵进,右耳朵出。
“听说顾相当着满朝文武的面,在天子面前弹劾相爷,说相爷在位期间滥用职权,打压忠良,结党营私,收受巨额贿赂。还有行事嚣张跋扈,一手遮天。人不在朝堂了,还在背后操纵春闱,阻碍朝廷选贤任能……“”
哗,整个酒肆都是惊讶声。
“连相爷都敢弹劾,顾相这是傻了吧。”
许骄端起茶盏轻抿一口,顾凌云不是傻,是气糊涂了。
当着天子的面,说她滥用职权,结党营私,还说她人都不在朝堂了,仍然一手遮天——这不等同元帝跟前论证元帝眼瞎,就是变相同元帝说你昏庸无能吗?
居相位者,如此沉不住气,就不配坐这个位置。
以元帝的性子,肯定忍不了顾凌云。
许骄心底雪亮。
果真,那人又道,“结果你们猜天子怎么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