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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凌初来乍到,能做到这种地步,是他的能耐。
许骄入内时,厅中忽然安静下来。
许骄淡声,“继续。”
得了许骄的话,旁人开始继续争夺人选。
沈凌是见许骄有些心不在焉。但即便心不在焉,旁人问起的时候,许骄也知晓他们在说什么,而且言之有物。
朝中虽然都有些怕相爷,但据理力争的时候大都是不怕的。相爷一般收拾都是夸夸其谈,或者浑水摸鱼,或是忍无可忍的,像今日这样的要人大战,相爷是站在六部两寺的位置上想问题,有时候实在两边都不让,相爷才会拍板。
这一日,又是从早朝到黄昏满满一日。
“都回吧。”许骄吩咐声。
再继续讨论下去,所有人都脑子嗡嗡的,人事的任命要慎重,尤其是恩科一批出来的人,哪些留京,哪些下放到地方,分配好了还要再斟酌一轮。
许骄也觉得今日有些累,索性早些让人回去,明日再谈,反正还有几日,慎重些的好。
政事堂中,六部两寺里还是有人留下,和许骄认真谈想要的人。
许骄听着,也应声。
人不少,许骄处置了些时候,沈凌留到最后,“相爷。”
许骄看他,“有事?”
沈凌笑道,“相爷有时间吗?想找相爷聊一聊。”
许骄看了看他,淡声道,“好。”
……
在庆州的时候,许骄同沈凌在一处聊朝中政事的时间还多,包括从庆州回京中的路上也是,两人在一处探讨过朝中不少事情的见解,做法,还有难处。
许骄其实清楚沈凌的为官风格,政治见解,沈凌亦是。
回京之后,因为工部空缺,沈凌代管工部,许骄放了不少心思在帮沈凌安抚工部,以及替沈凌打通和各部之间的协作上。
再加上还有恩科,春调,其实只要许骄在京中,沈凌近乎每日都会同许骄见面,也知晓许骄每日的忙碌模样,但反倒不像在庆州和回京路上那样,能抽空好好在一处说话。
黄昏过后,京中各处开始纷纷掌灯,又到了繁华时候的景象。
政事堂离京中繁华处不远,许骄和沈凌并肩踱步,许是在政事堂一日累了,步子放得很慢,但也不多时就到了西市。
葫芦几人远远跟着,近前,就许骄和沈凌两人。
周围喧闹中,两人的说话声反而不大。
“以前总听说许相很拼,但真正回京,才见到相爷都是连轴转,根本没有歇过。”沈凌感叹。
许骄笑,“哪里都不容易,你不也是?”
沈凌顿了顿,也跟着笑起来。
是啊,都是旁观者清。忙起来的时候,自己都不自知,但看旁人都清清楚楚。
许骄低头看了看脚下的路,轻声道,“南顺这么大,这么多官僚机构,还有地方,天天都有事发生,小事积攒就成大事,不急的事积攒成急事,有要救火的,有要提前考量的,哪有这么容易?”
沈凌也笑,“是,早前不觉得,这段时间跟着相爷思量也多。”
许骄转眸看他,“思量什么了?”
沈凌也不隐瞒,“六部两寺里能人很多,但大多在其位谋其政,看到的都是自己跟前的一亩三分地,很难能从其中跳出来。但一旦跳出来,眼界会大有不同,至少这段时日工部的事宜也好,恩科也好,春调也好,在相爷身边见多了,越发觉得这才是一国相辅的模样。”
许骄没有吱声。
沈凌接续道,“下官回朝中时,相爷不在,那时是顾相……”
许骄微微拢眉,“顾凌云怎么了?”
她虽然了解顾凌云,但是那段时间她不在朝中,对顾凌云的事也知之甚少,沈凌会提起,她也想听。
沈凌叹道,“在官场,就有为官之道,顾相的为官之道与相爷不同。顾相不得罪人,虽然无过,但也无功,事少下官看来,顾相在时是调和了六部两寺不少矛盾,但最后朝中之事推动还是落在陛下头上,陛下吱一声,朝中就进一步,陛下吱两声,朝中就动快些。久而久之,朝中都是陛下在看,朝事在动,陛下未看之事,朝中就不动。虽然那时候朝中看起来一片太平,但其实运转很慢,运转慢,事情就会堆积,所以陛下会动顾相,不是因为顾相弹劾相爷,而是因为陛下不得不动了。”
许骄多看了沈凌一眼。
所以沈凌确实聪明,没有将顾凌云罢官之事扣在她头上,也看得明白宋卿源只是寻个由头。
但凡宋卿源要动人,顾凌云也好,沈凌也好,楼明亮也好,都是早在心中运筹帷幄过了,只是寻个合适的契机,将人调任了。
他会考量诸多事宜,不会提前显露心思,也会让人觉得他做出的任何决定都合情合理,但只有在她那里,怄气了可以罢她的官,气顺了会让她回来,全然不讲任何道理,也不会拿她像旁人一样考虑。
因为在宋卿源心里,她不需要放在其中权衡考虑。
但若是当有一天,宋卿源也开始像调任顾凌云,沈凌,楼明亮这样,提前运筹帷幄,最后一个才让她知晓,那宋卿源已经开始斟酌她的心思,想以她能接受的方式,逐一将她手中的事放给旁人。
许骄思绪去了别处。
等回神的时候,又正好听沈凌道,“那时候顾相在朝中弹劾相爷,说相爷在位时滥用职权,打压忠良,结党营私,收受巨额贿赂,行事嚣张跋扈,一手遮天,扰乱春闱,阻碍朝中选贤任能,危害江山社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