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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叶绣儿还欲再辩,却见那说话人长身玉立,仿佛是自这静夜里幻化而来的鬼仙,一时竟觉得辩无可辩,咬牙道,“你们便是取走我的性命,我也不会把他的藏身之处相告!”
大不了耗到天亮,看谁拖得过谁!
“不需要你相告。”这时,青唯道,“你不好奇我为何要骗你上山吗?引出葛娃,叶伯一人就够了。”
叶绣儿听了这话一愣。
是了,他们已经知道了海螵蛸,那海螵蛸去诓阿翁,香囊是阿翁挂的,葛娃也是阿翁引来的,把她诓上山做什么?
章禄之道:“女娃娃,被你们藏着的这个人既然行动不便,你们和他传递消息的地方,距他的藏身之处又有多远呢?”
报平安的巨石在山腰。
挂香囊的槐树在密林里。
以其中一个点为中心,方圆五里或是十里去找,也能确定那人的藏身之处,不过这样搜索的范围太大,又在夜中,到天亮都未必找到。
好在眼下他们确定了两个地点,就有了两个中心,以这两个中心点画圆,其中的重合的地方,才是他们真正要搜寻的范围。
谢容与和青唯为查竹固山山匪,已经费尽心力,怎么可能只将希望寄于一个小姑娘和心智不全的少年身上,今夜既然出手,就要一击制胜!
很快,一名玄鹰卫自密林里赶来:“虞侯,属下在山间溪边的一处矮檐下发现一个岩洞,洞里似乎有蹊跷,请求增兵去探。”
叶绣儿闻言,脸色骇然大变:“你、你们不能——”
她话未说完,山间忽然响起一阵木杖的橐橐之声,人群后方,无尽的深暗处,传来一声沙哑的长叹:“罢了,绣儿、葛娃,这几个人不是你们能对付的,且让他们寻来吧。”
他说着,在茫茫暗夜里仰天而望:“竹固山的血未流尽,大当家二当家黄泉路上焉可瞑目?阎罗殿里冤魂太多了,终于惊动了九霄,神仙妖鬼都招来了。”
玄鹰卫闻声持炬照去,火光幢幢,说话人是一个干瘦的老叟,身上衣衫褴褛,整个人的重量几乎都压在了手里的木杖上,一条裤腿在膝间高高挽起,俨整是没了半条腿,双眼虽浑浊,目光却十分锐利。
他扫了周遭众人一眼,不惧不怯,拄杖转身,慢悠悠地往来路走:“诸位,且随老朽过来吧。”
第103章
山腰的溪涧边有一个岩洞,撩开岩洞尽头的藤蔓往里走,是一条深长的甬道,甬道看似死路,按下岩壁上的凸起,眼前一道石门缓缓落下,一间开阔的石室出现在眼前。
这间石室是离乱年间,猎户们为躲避山间猛兽建的,后来被竹固山山匪据为己有。山匪们死得突然,这几年就成了葛翁与葛娃的藏身之所。
石室宽大,中间以石块圈出一个照明的火堆,贴壁的地方有石台,上头铺着几张干草垫子。
谢容与命玄鹰卫守在岩洞外,只带着青唯、朝天几人进了石室,葛翁让葛娃把草垫子搁在火堆边,意示来客们坐。葛娃这会儿对谢容与几人的敌意少些了,但他依旧不喜欢他们,搁好草垫子,他迅速拉着绣儿避去壁边石台,把她掩在自己身后。
葛翁不能久立,搁下木杖,往草垫子上坐了,“看阁下的样子,京里来的吧?”
谢容与“嗯”一声,十分有礼地揖了揖:“在下对前辈并无恶意,只是竹固山山匪之死,事关在下所查的一桩大案,在下不得已,只能先兵后礼。”
葛翁又问青唯:“我听葛娃说,昨晚官府抓他,是你这个女娃娃引开官兵救了他?”
“救他谈不上。”青唯道,“我跟他都躲在马厩里,如果被发现,一个都跑不了。”
葛翁点点头,他在心中权衡一番,叹一声:“说说吧,你们怎么找到这深山来林里来的?为了……你说的什么案子?”
“不瞒前辈,在下乃是为了洗襟台之案。”谢容与道。
他既说了要先兵后礼,眼下态度十分诚恳。
“在下因洗襟台,查到陵川一个叫徐途的木料商人。这个徐途,在洗襟台修好之前,多次往来上溪,一度与竹固山的大当家耿常结交密切。后来洗襟台塌,徐途畏罪而死,过后不久,竹固山山匪也在一夜之间被剿杀暴亡。在下直觉此事有异,细查当年上溪卷宗,找到一名蒋姓商人。这名商人,前辈应该认得,他叫蒋万谦,竹固山山匪之所以被杀,正是因为他一状把山匪们告到官府。且这个蒋万谦还有个儿子,叫作方留,当年死在了洗襟台下。
“我本打算从蒋家入手,彻查此案。不日前,我派人来到上溪,但蒋家看上去并无任何异样。之后,我的手下无意中与蒋家人提及竹固山山匪,又问及山中闹鬼是否与山匪枉死有关,当日夜,他们便被人跟踪。他们不敢打草惊蛇,回京将此事禀予我,我便派我的贴身护卫来到上溪,看看能否扮鬼引蛇出洞。没想到正是他扮鬼的第二日,上溪立刻死了人,县衙随后请来附近驻军,封山捉鬼。
“虽然封山捉鬼、引出葛娃,确是我的计策不假,但我只是想查明当年真相,无意给前辈带来麻烦,此前若有冒犯之处,还望前辈担待。”
葛翁冷哼一声,“我就说,葛娃一个野孩子,在这山里乱窜也不是一日两日了,官府怎么忽然这么着急要拿他。原来拿他,根本不是因为闹鬼,是因为有人要借他查蒋家,查山匪之死,查那座塌了的楼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