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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太子都这样问了,内侍省哪有不应的,隔日就将玉杯送到东宫。
章元嘉至今都记得赵疏得了这双玉杯的欣然模样,记得他穿着碎叶青衫,快步穿过重重宫楼,来到她跟前,将其中一只赠给她,眼里带着非常好看的笑。
芷薇端了药汤过来,温声说:“娘娘,服药吧。奴婢照着董太医给的方子煎的,官家亲自看过这方子。”
赵疏是君,哪懂什么医理。他只是识得许多药材,知道哪些味苦,因他记得她最嗜不得苦。
章元嘉点点头,接过药碗一尝,药汤果然不苦,应该是他特地叮嘱过。
其实他身为帝王,已经做到了他能所能做的全部了。章元嘉后悔极了,她觉得自己今夜不该与他争执的,她是皇后啊,云端之上才是荆棘之地,身在高位,本就该忍常人所不能忍。
怎么一直想得明白的道理,腹中有了骨肉,反倒计较起来了呢?
章元嘉心神渐缓,心道是即便有孕在身,该操持好的后宫事物也该尽力操持好才是。她吃过药,看着赵永妍,“上回说起你的亲事,你说你早已有了意中人,天上明月似的人品。本宫近来思量了许久,这个人可是……”她微微一顿,“张二公子,张远岫?”
赵永妍怔住,一双杏眼圆睁,“娘娘如何知道?”
果然是张远岫。
章元嘉笑了笑,“上回本宫与官家提过此事,官家说,这个人应该不是宗室中人。你是郡主,除开宗室里的,余下未许婚配的京中公子你见过几个,还是如明月一般,本宫自然能猜到是他。”
赵永妍的耳根子渐渐红了,她垂下眼,声音非常轻:“仁毓……仁毓是在两年前的琼林宴上见过他。他是榜眼,是进士中最年轻,最引人注目的一个。琼林宴……仁毓是偷偷溜去的,原本只是躲在后苑瞧个热闹,没想到拾到了他遗留在亭中,写在扇子上的墨宝。仁毓将墨宝还给他,他还与仁毓说过话。”
张远岫这个人章元嘉知道,气泽温润如白云出岫,说起话来让人如沐春风。
“当时觉得没什么,没想到之后……”
没想到之后,那道修长的月下清影便映在了她心中,余后两载总在梦中再见,至今都无法抹去。
赵永妍只觉这些话难以启齿,转而道,“今春仁毓随母亲从大慈恩寺回京,在十里亭外又见过他,他正与兰若表哥启程前往陵川……他竟记得仁毓,见到裕亲王府的车驾,与仁毓说,‘郡主别来无恙’……”
章元嘉见赵永妍这副羞赧的样子,不由问,“你很喜欢他?”
赵永妍却不答,张头望着章元嘉:“娘娘,当年姑母是怎么嫁给谢姑父的?”
赵永妍的姑母即谢容与的母亲,荣华长公主。
谢桢出生中州名门谢氏,风华无双,惊才绝艳,一手文章可惊四海,那年荣华公主喜欢上他,听说便是在琼林宴上多看了谢家公子一眼。
后来天家为赵荣华与谢桢赐亲,才子佳人,公主与名门公子,不失为一段佳话。
“清执表哥天人一般的人物,单看他,就知道谢姑父当年的风姿,仁毓……”赵永妍微咬朱唇,“自不敢与姑母相比,但也十分羡慕她的际遇。”
昭化帝膝下无女,是以赵永妍是这一辈宗族女中位份最高的。
公主与驸马,郡主与郡马,倒是真的效仿二十年前的佳话了。
“娘娘。”赵永妍看着章元嘉,“娘娘问仁毓是不是很喜欢他,仁毓也不知道,但是除了他,仁毓没想过嫁给其他人。”
章元嘉听了这话,思量半晌,“倒不是不行。”她道:“只是张二公子虽非出生名门望族,他的父亲是沧浪江投河的士大夫,兄长丧生在洗襟台下,老太傅心疼他,将他视如己出,你的意中人若是他,这亲事就不是一旨赐婚可以定下的,恐怕得让官家亲自问过老太傅的意思。”
大周重士重文,何况老太傅德高望重,当年执掌翰林,桃李如众。张远岫是老太傅最看重之人,他的亲事,自该由老太傅做主。
“仁毓愿意。”赵永妍立刻道,“还请官家娘娘为仁毓操持。”
章元嘉颔首:“好,待来日官家闲暇,本宫自会将此事禀给他。”
“贵客里边请——”
东安入夏快,五月刚到下旬,街头巷陌就翻起滚滚热浪。
藏锋阁的许掌柜刚开张,就看到四名贵客登门。
他还是头一回见到这样的客人,当中那个穿着云色长衫的公子简直不似凡人,山河作的眉眼,气度清冷,一迈进铺子,似乎这街巷中的滚滚躁人热浪都要被他逼退。
他身边跟着的女子一身青裳,身姿纤纤,可惜罩着纱帷,看不到脸。就连他们身后的两名随从也气度不凡,一看就是大户人家。
许掌柜不敢怠慢,连忙迎上去,“贵客是来选刀剑的?”
青唯“嗯”一声,先一步道:“有好刀吗?拿来看看。”
“有、有。”许掌柜连声道,将他们往里引,“铺面上的这些只是凡品,好的刀剑都在里间铺子,贵客们请随在下来。”
藏锋阁是留章街上一家兵器铺子。
留章街是东安府最繁华的街巷之一,文人墨客聚集的顺安阁就在这里。早年陵川穷,并不崇文,六年前朝廷修建洗襟台,崇文之风日盛,留章街中除了顺安阁,书画铺子、笔墨铺子鳞次梓比,顺安阁更有一月一度的诗画大会。后来洗襟台坍塌,留章街萧条一时,但自嘉宁帝继位,动荡趋稳,伤痛渐愈,尤其今年朝廷决定重建洗襟台,留章街再度恢复当年盛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