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2页
谢容与也不耽搁,与青唯匆匆用完早膳,到了书斋,祁铭便迎上来拜道,“早上属下把画作送去官邸,张大人看了一眼,也觉得漱石与无名氏像是同一个人。他的结论与虞侯一样,认为这二人的走笔技法十分相似,倘是同一人,五年之内精进至斯,必是天生的丹青大家无疑,故而张大人不敢确定,称是还需细验,请虞侯允他半日,半日后,他自会遣人来禀。”
贩卖洗襟台登台名额的人是曲不惟,玄鹰司苦于无直接证据,只能从中间人岑雪明入手查证。
岑雪明失踪前,唯一的异样就是买了几幅漱石的画作,漱石无疑是突破口。
倘若能证明漱石与无名氏是同一个人,那么非但说明漱石就在陵川,他近一月间还在顺安阁出现过,甚至出售了自己的画作,这样便大大缩减了玄鹰司的搜查范围。
毕竟找到漱石,寻到岑雪明就有望了。
双管齐下,谢容与这边请张远岫验画,那边自然要派人去顺安阁查无名氏。
只是顺安阁规矩严苛,他们是领略过的,如果直接跟顺安阁打听,那掌柜的非但不会说,还会提防他们,是故昨晚谢容与一回庄,便吩咐卫玦在玄鹰卫中挑一个生面孔,扮作富家公子去顺安阁卖画。至于画作,谢容与早在初初查到漱石时就备好了,是前朝月扉大师的名作,从中州流出,十分珍贵。
谢容与问:“齐州尹那边怎么说?”
祁铭道:“齐大人一大早派人来禀,称是已经调派人手去查窃画贼的身份了。只是这窃贼踪迹难觅,怕是得挨家挨户寻访,不能急于一时,他请虞侯允他些时日,他一定为曲校尉找到《山雨四景图》的底画。”
祁铭说着,顿了顿,“属下想着,左右虞侯想要这《山雨四景图》,只是为了验证无名氏是不是漱石,眼下底画丢了,覆画仍在,窃贼虽窃了画,并不妨碍虞侯办事,属下便没有催促齐大人。”
“我觉得这窃贼古怪得很。”这时,青唯道。
谢容与看她一眼,“怎么说?”
“他功夫极高,如果当真是冲着画来,凭他的本事,完全可以窃走所有画作,他为何不全拿走,偏偏只窃一副?我看他当时窃画全图方便,几乎是顺手勾到那副便拿那副,半点不带挑拣的,那他的目的是什么?兴之所至,还是世外高人一时起了玩心?可什么样的玩心,值得让他冒这么大风险,在这么多玄鹰卫与巡卫跟前窃画?”
谢容与听了青唯的话,目光深了些。
其实有句话谢容与一直没说,他知道那窃贼不是冲着画来的,他是冲着他来的,毕竟在昨晚那么多人当中,最想要这副《山雨四景图》的,正是他谢容与。这个窃贼真正的目标是他。
谢容与默然片刻道,“追查窃贼的事宜暂且交给州府,玄鹰司集中精力先查漱石。”
他几乎能确定,漱石、岑雪明、包括窃画贼,这三者之间是息息相关的,只要查清漱石,一切定然能水落石出。
不到正午,卫玦就领着一名玄鹰卫从顺安阁回来了。今日扮作富家公子去顺安阁卖画的玄鹰卫叫韦怀,年纪与祁铭一般大,刚刚及冠,个头却比祁铭矮半截,模样斯斯文文的,穿上襕衫,不知道的还当他是个文弱书生。
韦怀一见谢容与,与他禀道:“虞侯,属下今早领命去顺安阁卖画……”
韦怀是中州人,说话也是中州口音,他到顺安阁时,时辰尚早,顺安阁也才刚开张。
昨晚曲茂在阁里闹了一场,郑掌柜唯恐影响生意,今早一开门,见是有贵客临门,喜出望外,连忙将韦怀往楼里迎,目光掠过他怀里抱着的画轴,殷切地道:“敢问贵客是买画还是卖画?”
韦怀似乎踌躇,好一阵才低声说:“卖画。”
他将手里的画轴在桌上摊开,郑掌柜看过去,一眼认出这幅画正是前朝月扉大师的《日暮涉溪过山舍》,十分珍贵,不过郑掌柜是何人,名画司空见惯,他含笑点点头,算是认可了这画,不动声色地等韦怀发话。韦怀道:“这、这是我家中藏画,听说贵阁每月有诗画会,童叟无欺,是以想拿过来估个价。”
郑掌柜道:“贵客说得不错,顺安阁收画卖画向来童叟无欺,绝不让买主卖主做折本买卖。贵客让在下估价,在下便给您一个实在价,月扉虽是前朝有名的画师,说是丹青大家还谈不上,名声也在水松之下,远不及东斋,不过这副《过山舍》倒是有名得很,足以拿到诗画会上卖了,这样,在下标五百两起,价高者得,所卖价钱四六分成,顺安阁四,阁下六。”
这个郑掌柜果真很识货,谢容与把画交给玄鹰司时,就说这副画作大概五百两起价。
韦怀听是五百两,似乎对价钱并无异议,他低垂着头,声音细若蚊呐,“价格好说,只是……只是这幅画作,是我从家中偷拿出来的,也就是来了陵川,我才敢偷偷拿出来卖,是以决不能让人知道卖画人的名讳,不知贵阁能否为我保密。”
“这个好说。”郑掌柜听他这么说,心中有了数,这样的败家公子他见得多了,“顺安阁一向注重保护私隐,诗画会上,莫要说是卖主与买主之间,即便买主与买主之间都不会相见,谁也不知道彼此买了什么画。且一桩买卖敲定后,当场结银子,只要出了顺安阁的大门,银货两讫,自此与顺安阁和卖主再无关系。”他说着,从柜阁里取出一张现成的契约,指着其中一条,“贵客请看,买家只要带着画出了顺安阁的大门,这笔买卖三方之间都算成了,顺安阁需得尽早跟卖主结银子,从此一帐三清,贵客不必有后顾之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