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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就是答应了!”陈姜不给她打击信心的机会,快速道:“其实你答应不答应我都要做,你要不想挣这一文工钱我就去找别人,李老二媳妇,杜春儿她娘,还有三婶,绣活儿好像都不错呢。”
廖氏没了脾气,她悲哀地发现自己是一步退步步退,如今面对陈姜,身为娘亲的尊严已荡然无存。
“找……找旁人干啥呢,娘不要工钱,娘帮你。”
陈姜的脸色像六月的天,阴得快晴得也快,一听这话立时又嘻笑开来:“工钱还是要给的,现在家里是我哥俩儿当家,我可不能像奶奶似的拿你当白劳使唤。甭管我卖不卖得出去,该你的一文也不会少,你只管攒着当私房。待我以后生意做大,工钱还会涨的。”
廖氏听着这不成体统的大话,不知还能说点啥。熬着吧,熬着吧,她想,谁让自己对不起她。
晌午饭来不及拾掇精细的,粗杂粮再对付一顿。饭碗一推,陈姜便将刷锅洗碗整理物品的活儿派给陈百安,拉了廖氏进去里屋,拿了笔墨草纸,整整一下午没有露面。
太阳西沉,晚霞漫天的时辰,陈百安早把书本整齐放在床头,吃食用具一一归置妥当了,闻着灶房飘出的骨汤香气,他腹中擂鼓口水频咽,劈柴也失了力气。
廖氏慌慌张张走出,口中埋怨:“饭都忘了做,你也不知道喊一声。”
陈百安好奇:“娘,你俩这一下晌在屋里干啥呢?”
廖氏脚步一顿,抬手挽了挽鬓发,盯着儿子看了一会儿才道:“你妹妹的脑瓜子可比你好使多了。”
陈百安却是不知怎么半天功夫,娘就夸起妹妹来了,也不深想,只憨笑道:“她被阎王爷开窍了,脑子肯定好使。”
廖氏顿时脸色大变,上去就捶了他一下:“不许瞎说,以后不许在人前说你妹妹遇见阎王爷啥的这种话,听见没!”
陈姜在窗后站着听母子对话,指间拈着一朵银线镶边,粉瓣褐蕊的新绢花迎着天光欣赏。心内感叹,廖氏的女红真好啊,一丝冒线走线都没有,蕊心极小都能绣得细致,瓣上银线更是压得跟机器贴边似的,这一文工钱花得太值了。
三个时辰,成果当然不止这一朵。她回身收拾床上的绢花,针线,方纱,碎布,心里盘算着明天是不是自己把做饭的活揽过来,好让廖氏全力加工。
手艺加创意,何愁捞不成本金。陈姜信心满满,愉快地哼起小曲。
“老鬼!老妖怪!你给我滚出来!姜儿不过是个孩子,你竟然狠心下这毒手,有本事你冲我来!”
窗外远远传来叫骂,声音熟悉,气势惊人,情绪却不同之前看好戏时的半乐半怨,气急败坏不加掩饰。
陈姜悄悄从窗格望出,飘在篱笆院外破口大骂的老妇人正是舅奶奶,影子萎靡不振跟在一旁嘤嘤哭泣。
“你这死无葬身之地的老鬼怪,你不积阴德,注定永生永世不得超生!再不还姜儿身体,我老婆子到了阴曹地府也要告你一状,请阎殿老爷派阴兵来打得你魂飞魄散!哼!不要以为洒几滴狗血咱们就怕了你!”
不怕狗血你倒是进来呀。陈姜笑眯眯继续哼着小曲,脚步轻快地走出去,到夹道取了还剩小半碗的黑狗血,直直冲着舅奶奶走过去。
边走边道:“哎呀,我怎么又觉得阴冷阴冷的呢,咱家这住的地方一点都不好,离坟圈子太近。”
陈百安扔了斧头正在洗手,回头接道:“坟圈子都在山上,这片可没有。”
影子看见陈姜端了那碗,吓得连连尖叫后退,舅奶奶却不知厉害,梗着脖子道:“怕啥,咱们已经成鬼了,我就不信她能再让我死一次!”
陈姜五指尽插碗底,抽出带起一阵腥臭。舅奶奶闻到气味,整个鬼立时不太好了,想退却已来不及。
“你占了姜儿身子,我就也是你的长辈,你敢……啊!”
五指握空,发散一弹,黑狗血如暗器般精准射入舅奶奶鬼身之内。炸开,渗透,蔓延。
在一老一小惨不忍闻地鬼叫声中,陈姜淡定地将剩下的那些沿着篱笆院,屋侧房后一圈都弹了一遍。
回来把碗递给陈百安:“明天去结钱,再买五文钱的放在家里备用,洒上几滴就觉得不冷了。”
陈百安搞不清她的路数,以为她真的冷,便关心道:“大伏天咋会冷呢,我热得都想把头插缸里,小妹你是病了吧?”
黑狗血对鬼的伤害简单粗暴——就是疼。陈姜上辈子心情不好时经常用这招对付那些死缠烂打的东西,教训一回,老实一阵。
但缺点也是仅限于疼。当它们好了伤疤忘了疼的时候,还会死皮赖脸贴上来。
鬼的脸皮都厚,也许是因为剥去了人的身份,脱离了人的社会,礼义廉耻那些就不需要了。所以对它们客气是没用的,它们不会感恩,只会得寸进尺。
舅奶奶的现身提醒了陈姜,还得给她磕头去呢。于是拉了廖氏细细分析了一番其中利害,也不管她愿不愿意,硬是让她代表陈家二房按村里规矩去给陆家送去了一份丧仪。
待廖氏回来,脸上带着如释重负的表情,陈姜便知陆家还是很会做人的,收了丧仪,也就说明记下了了二房这份心。
吃着白米饭,嚼着红烧肉,喝着大骨汤,听着惨叫声,陈姜吃了一顿舒心的晚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