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赵媞道:“访亲?郭夫人娘家没人了,她访哪门子亲?”
就不兴人家有个外嫁姊妹什么的了,陈姜不在意。郭纯嘉对京城地头很熟的样子,有他自告奋勇地领路,倒省了自己麻烦。
青州偏南,京城在北,路途不算遥遥,但走一趟单程至少也得七八天。郭纯嘉想催着陈姜快些,可她不紧不慢,饿了就吃,累了就睡,路过城镇乡村还歇马下去溜达溜达,一路晃晃悠悠走了十二日才到洛州,也称洛京。
游过多个州府,再看京城气象更是不同凡响。过了京郊,巍峨城墙宽不见际,由南面的鸿景门入城的车马人排得老长,荷甲士兵铁面无私查验路条,对外乡人的盘查尤其严格。
郭纯嘉好歹是个五品官员,跟着他,陈姜省了被盘问的程序,顺利进入外南城。城内道路四通八达,屋舍商铺高矮参差风格迥异,有端庄大气墨瓦青檐的数层高楼,也有低矮破旧的小民居掺杂其中。街道上人来人往,车辙深深,叫卖声不绝于耳,华服与朴衣混杂,典雅与市井并存。
内外城间有河相隔,过了城河桥进入稍显清净的内城,郭纯嘉将陈姜带至一处民居,道:“这两进小宅是在下在京中居所,因外放青州,宅内没有留人。若天师不嫌弃,可在此落脚,内子的丫头自会帮你打理妥当。”
陈姜觉得不方便,郭纯嘉可是带了好几个随侍丫鬟,两进宅子也没多大,她和鬼们交流生怕隔墙有耳。
刚想拒绝,赵媞道:“就住这儿吧,客栈里人多眼杂,行举不便。”
自从进了城,这是她开口说的第一句话。实际在来的路上,陈姜只与师焱与影子合坐,赵媞全程待在郭夫人的马车里,好几天都不回来跟他们见上一面。
影子要去喊她,陈姜制止。她想在郭夫人身边待着,自然有缘故,赵媞虽不说,可陈姜却隐隐觉得是与她曾经一语带过的那个“他”有关。
入住郭家,安排了连顺的住处,陈姜与郭夫人客气几句,住进二进一间厢房,赵媞果然又没跟来。
影子奇怪:“她干啥去了,咋老跟着那个女的?”
陈姜放下包袱,看了看屋子里朴素的摆设,微微一笑:“小鬼,我教你个成语,爱屋及乌。”
“啥意思?”
“当你喜欢一样东西,凡是与这件东西有关的人,事,物,你都会喜欢。”
影子不明白,陈姜又解释:“如果你喜欢的是个人,爱屋及乌表现得更明显。你会因为喜欢他而喜欢上他的爹娘,兄弟,亲戚,喜欢上他的家,就是这个道理。”
影子好像听懂了:“我喜欢陆少爷,所以也喜欢她的妹妹,喜欢他的家,是这样吗?”
“对。”
“不对!”影子哼道:“我才不喜欢陆小姐,她长得又不咋好看,全是靠衣裳首饰撑脸,我现在的衣裳首饰比她还多呢,干啥要喜欢她!”
陈姜哈哈笑。笑着笑着不由自主把眼神溜到了师焱身上,他正笑看影子撇嘴皱鼻出怪相,目光里满是纵容。
她心里说不上来什么滋味,有点羡慕影子的肆无忌惮和没心没肺。正因为她不懂,所以她体会不到情感里的微妙感受。师焱对她俩何尝不是爱屋及乌,前世那位即使不是他的爱人,也是他极重要的人吧,所以他坚持陪在这四分五裂的魂魄身边,追忆着过去,缅怀着情义。
是个很重感情的人呐,与他为友,前世何其幸运。
又重情,又长情,又强大,还漂亮......这一点有待考证,但不重要。他除了是个鬼外,真的非常完美,非常符合陈姜的某方面要求。如果他不是因为前世才对自己百般照顾就好了,陈姜心头的酸涩更重,以身相许他都不要,自己哪里差了嘛!
她笑着笑着又把自己给笑生气了,狠狠瞪了他一眼,师焱顿感莫名其妙。
次日郭纯嘉主动去帮陈姜问询国舅府的情况。郭夫人在他走后,也单备了一架马车外出,赵媞形影不离伴她左右。当晚回来后,破天荒不缠着郭夫人了,飘在陈姜床头不言不语地发呆发半夜。
陈姜问她是不是回皇宫了,是不是去袁家旧址了,她皆不答。第二日又不声不响独自离府,形踪诡异。
虽然这是她的老家,但京城人多鬼杂,难保不会有厉恶鬼出没,陈姜怕她出事,让师焱跟去暗中保护。当国舅府的最新消息传来时,赵媞的去向,也有了答案。
“她去了郊外墓堆?”
师焱点头:“朱氏家墓,其于一墓前,伫良久。”
“碑主叫什么名字?”
“朱霖,男子,卒年二十。”师焱像知道她要问什么似的,一股脑说完。
陈姜按了按太阳穴,长长叹息:“我就说她心里有事,原来殿下还惦着这么个人呢,一回来连宫里都没去,先去了他的墓地。唉!多情空余恨啊,即使都做了鬼,两人恐也再见无期了,等下辈子吧。”
“此人未死。”
陈姜一惊:“什么?”
师焱笃定:“墓,乃衣冠冢,朱霖此人,寿四十七。”
“朱家别的墓呢?都有没有尸骨?”
“有。”
如果是篡位那年“死”的,今时才不过二十四岁,还有几十年好活呢!从赵媞从前只言片语判断,这个朱霖是郭夫人的侄子,那她可知道侄子没死?另外,衣冠冢是谁替他立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