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比如她的宝贝孙子陈百年,连续两年参考都倒在第一关。比他小好几岁的少年都成了童生,他还在浪费着钱财,往狗肚子里塞文章。时不时回家发一顿没有娶到美娇娘的脾气——陆小姐已经嫁给了李二少爷,他连边也没沾上。
乔氏这两年愈发不修边幅,懒得出奇,不干活吃得还多,身子像气吹一样胖起来。娘家姐妹组队来问她讨债,她就往脖子上绕根草绳,顺地一躺,要钱没有要命一条。谁又能真要她的命呢,姐妹们只能臭骂几句愤然离去,从此再也不和她来往。
苗儿这个曾经被她娘寄于厚望的小脚姑娘,现在成了老宅干活的主力队员,除了不能下地外,家里所有的活计基本上都落在了她头上。不干不行,不干娘打,奶奶骂。
稻儿生了个女儿,公婆疼夫君爱,小日子过得十分顺心。谷儿却一言难尽。
整整半年,在秦氏不断要求下,邱卫长终于让她见了谷儿一面。一个俏生生的姑娘如今形销骨立,脸上身上都有伤,门牙也掉了一颗,见了娘竟只会哭,一句完整的话也说不出来了。一场见面如同剜了秦氏心肝,叫她吃不下睡不香,夜夜噩梦。
秦氏想带闺女走,邱卫长不同意,那是经了官媒纳进来的妾,不但前前后后花了不少钱,还有正经的纳妾书压在衙门里呢,想带走没那么容易。
秦氏肝肠寸断了不知多少回,去前山村找稻儿也不知找了多少回。可稻儿不理,尤其是那些日子她怀有身孕,婆婆把她当宝贝供着,压根不让母女相见,三言两语就打发秦氏出门。
她急了在邱家门外骂稻儿,婆婆就搬个板凳出来跟她对骂,把她的小算盘扒得干干净净,说她贪心不足尽想美事,小闺女落这个下场是自作自受。
秦氏崩溃了,陈恩举不顶事,万氏又甩手不管,她病了几日回娘家哭诉,不知听了谁出的主意,一纸诉状将邱卫长告上了县衙。
没死人的案子不会立断,只好排着期,让谷儿在邱家老太爷的那个小院儿里一天又一天的熬着,秦氏继续肝肠寸断。
陈姜及笄,是按影子出生日算的,立秋后白露前,七月末的一天。这一天陈百安回来了,廖氏替她梳了头,盘起发辫,上了发簪,欣慰地对她说,长大了,该许嫁了。而后亲手做了一桌好菜,一家人温馨安静地吃了一顿饭。
到了夜深人静时,陈姜悄悄拿了些手工去院中烧掉。
于是一天都有些郁郁寡欢的影子发现身周出现了一件流苏长裙,一双精美绣鞋和一支簪子,抓起来道:“给我的吗?”
“嗯。”陈姜微笑看着她:“今日不是我及笄,是你才对。虽然你做了鬼,但年岁还在长,以后就是大姑娘了。这根簪子是我特意为你做的,看看喜不喜欢。”
师焱和赵媞也飘在她身边,师焱和蔼可亲,赵媞忧伤感慨。
影子心情好些了,拿了簪子细细瞧:“啊呀,这簪头好像是个人?”
“剪影,此簪名曰少女的祈祷,你看它像不像一个少女双手合十正在许愿?”
“像!”陈姜一说影子就看出来了。
“今日也是你的生辰,送你一根许愿簪,你尽可将心底最大的心愿许出,及笄有喜,一定会实现的。”
影子想了片刻,双手合十将簪子夹在掌心,虔诚祷告:“天老爷,请保佑我快快去投胎,做鬼好没意思,我不想做鬼了。”
陈姜抿了抿嘴唇:“嗯...你不想再要点啥吗?”
“啥?”
“衣裳首饰,金银珠宝,大房大院什么的。”
“想,可你不是说最大心愿吗?我最大心愿就是去投胎。”
“你不是想嫁给陆少爷吗?要不然我给你做个跟陆少爷一模一样的纸人,送他和你作伴。”
影子嫌恶:“啥呀,我才不要,我也就是想想,杜春儿还说要嫁给他呢,嫁得了吗?”
陈姜又试探:“最大心愿是不是想让杜春儿李二妮她们来看你显摆?”
影子摇头:“是想,不过也没很想。”
“那你到底想啥呀?”
“我想投胎呀!”
陈姜无语了,试探了几年一无所获。最难猜的就是这种心思单纯的小鬼,她想要的很多,每一种却都算不上执念。曾经以为是贪婪,可影子拥有的已经很多,多到现在对华贵的东西都抱着可有可无的态度;曾经以为是嫉妒,可家里发了财,老宅两个小脚姑娘过得都不好,她还是没有投胎。
想不出只活了十一年的小鬼能有什么执念。莫非,她并无执念,只是身为前世的一魄,被强行绿化,留在她这个魂的身边,以备将来合体所用?
陈姜发现自己成了个阴谋论者,凡是想不通找不到答案的事情,她不自觉就会拐到师焱的“阴谋”上去。
丧气叹息,陈姜道:“及笄是大事,请师兄和公主殿下做你的主宾赞者,替你簪笄唱祷,我就观礼好了。”
影子不知道主宾赞者是什么,傻乎乎把簪子递给了师焱。他笑着接过,刚抬手,忽然转头往院外看了一眼。
“有人前来。”他说。
“谁?”
十几息后,一条黑影窜上了高高的围墙,刚立稳身形,就见黑乎乎的院子里,陈姜正仰着头望他。
“呃。”黑影站在墙上有点尴尬,顿了一阵才身轻如燕地跳下来,落地无声,嗓门更是压到极低:“陈姑娘,还没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