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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见状,赶紧又添满,小羊饮了三碗水才停下,又恹恹地蜷着腿趴下了。
傍晚,她再去看时,羊身旁的地上多了一滩秽物,而它已经抖擞了精神,好奇地四处嗅闻,啃食树旁生长的草叶。
她走过去蹲下,伸出手抚摸它的头顶,它便亲昵地偎了过来,伸出柔软的舌头舔舐她的掌心。
清清索性一屁股坐在地上,将它搂在怀里,用手抚弄它软和干净的毛。小羊似乎十分喜爱这样的触摸,咩咩叫了几声,竟半阖着眼慢慢睡了过去。
她喃喃道:“你生得如此白雪可爱,不如就叫小黑吧。”
她听到身后有人轻笑了一声。
清清也不回头,嘟囔道:“若是长得白就叫小白阿雪,那不是太过流俗了吗。”
裴远时走到她身边坐下:“小黑这个名字,也并没有比阿白阿雪特别多少。”
清清斜睨着他:“那师弟有何高见?”
裴远时说:“我曾听闻一首打油诗,‘江山一笼统,井口一窟窿,黄狗身上白,白狗身上肿。’师姐可知这诗说的是什么?”
清清摸着下巴沉思片刻,忽的笑道:“说的是雪!白狗身上肿……哈哈,有意思,但这和取名有何关系?”
裴远时说:“既然要反其道而行之,‘黄狗身上白’一句不就正好可以用来取名么。”
清清并不服气:“小黄也不比小黑来得更有趣味啊。”
裴远时一本正经:“所以,这只羊叫‘黄狗’最合适。”
清清一愣,随即想放声大笑,但怀里还有只正酣睡的小羊,只好忍得肩膀一抽一抽,十分辛苦。
“石头师弟,没想到你竟能这般促狭!”
裴远时点点头,又摇摇头:“师姐,下午我们从张家出来,你似乎多了些心事。”
清清顿时愣住,不自然地低下了头:“有吗?师弟莫要多想。”
她抚摸着怀中小羊温热的腹部,今天他他不声不响,观察力竟然如此敏锐……
迟迟没等到他再说话,她抬头,却看到他在月光下深深看着她的双眼。
他低低开口:“师姐……”
清清顿时自责,师弟好心来讲笑话逗你开心,做师姐的怎好意思藏着掖着!
她叹了口气,说道:“你觉得杜桐生这人如何?”
裴远时仍是看着她:“我与他接触不深,但是……他绝非表面那么温良和善。”
她又叹气:“我有一个猜测,但个猜测太过大胆,还不知如何同师父说……”
第13章 红色
隆冬腊月的时候,田家村里办了件喜事。
青梅竹马长大的表兄妹,本来是两情相悦,顶顶好的一对。奈何做父亲的贪财自私,把原配虐待致死不说,对这个女儿也是十分苛刻。后娘更不顾继女的死活,要做那棒打鸳鸯的恶人。
没想到一朝生变,夫妻二人皆因意外而死,反倒成全了这对有情人。更有村人窃窃私语,这对夫妻本身就有龃龉,此番意外,竟然是他们互相残杀……
这姑娘也实在温良,平日里她爹爹如何待她,村里人有目共睹,但她该孝顺的还是孝顺,打不还手骂不还口,从不忤逆长辈。听说爹爹出了意外,还生生昏了过去,守灵更从不怠慢,跪了整整一天一夜……
虽没有守孝三年,但服丧百日也情有可原,一个孤女毕竟不好独自生活,早早嫁人的确应该。
那表哥也是个有情有义的,二十有三了未娶亲,说是要等表妹出嫁才死心,这番变故,简直是老天爷在疼惜他们二人。
村人无不感叹,今后,可算他们苦尽甘来了!
清清站在人群里,听着周围前来贺喜凑热闹的村民闲谈,听起来,大家似乎对这样的结局都乐见其成。
她身后一个缠着头巾,抱着小孩的妇人尤其感慨:“可算有这天了!春丫头这孩子我从小看着长大,从前是多伶俐活泼的孩子,被那姓田的养成如今这副木讷样!”
旁边一个声音粗粝的妇人接了话:“可不是嘛,那胳膊那腿儿,瘦得跟芦柴棒似的,见人也是问好,旁的一句不说,跟只鹌鹑似的胆小……倒是可惜了那张好脸。”
“你别可惜了,”缠头巾的妇人嗤笑道“这丫头好日子还在后头呢!杜桐生此次秋闱……”
“竟是中了?怎么不曾听说!”
“急什么!中是没中,但听说去赶考,结识了济州的一位老翰林,那老翰林对他可是赞不绝口,说他不出三年,定能夺个举人。”
接话的妇人咋舌道:“那可真了不得……但我怎么听说,田春原本还不想嫁他的……”
头巾妇人又笑了:“王姐姐,我看你是糊涂了……”
话还没说完,人群陡然嘈杂拥挤起来,有孩童兴奋地跑跳大喊:“新娘子来了!新娘子来了!”
众人你推我挤,争相踮起脚伸长脖子往外看。清清身量矮,再怎么踮也无济于事,她只能勉强从人缝中瞧见红色的衣角一闪。
身后先前闲谈的两个妇人倒是看得十成十,声音沙哑的妇人惊叹道:“好精致的嫁衣!那花纹,那式样,田春不过一个孤女,竟这么舍得下血本?”
“哼哼,此先我正想说这个,”头巾妇人哼笑道“阿春和桐生二人本有娃娃亲,你可晓得?”
“晓得,晓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