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页
裴远时拈着一个系着红绳的小铃铛,不解地问:“这个买来做什么?”
清清喜滋滋道:“这铃铛圆润可爱,挂在小白脖子上再合适不过了!”
是了……观中那只小羊,清清坚持叫它小黑,裴远时却叫它黄狗,玄虚子觉得两个徒弟莫名其妙,只肯唤它小白。小羊也没见过这阵仗,起初谁唤它,它都毫无反应,渐渐地,却对玄虚子有唤必到,十分亲热。
两个徒弟无法,只好悻悻从了小白这个流俗之名。
话说回来,裴远时听了清清的答复,无奈道:“铃铛自然是可爱的,不过师姐,这么个玩意儿就要五个钱,是不是太不划算了些?”
清清嚼着酱饼,理直气壮:“喜欢就买,该花就花,大丈夫拘泥一点小钱,将来怎么行走天下?”
“那这枚剑穗呢?固然精致,但师姐不是不爱使剑吗?”
裴远时手中的剑穗一看便知价格不菲,通体是纯正的朱红,色泽纯正,如壁画凤凰翎羽最浓墨重彩的一笔,日出破晓时最壮美炫目的一刻,这般鲜艳的红若是挂在剑柄上,不知有多英气夺目。
清清对自己的品味无比自信,她抬起下巴:“固然精致?仅仅是如此吗?”
裴远时道:“固然精致罕见,漂亮夺目,是难得一见的好物,但师姐不是不爱使剑吗?”
清清说:“我就知道师弟定会喜欢,因为这本就是买来送你的。”
如她所料,裴远时果然露出惊讶的表情。
裴远时会剑,她是知道的。每日鸡鸣,她还在呼呼大睡,他已经晨起挥剑三百下了。她时时看见,他在桃树下练剑,树叶盘旋落下,轨迹难辨,他却能一剑划破空中那枯脆叶片。
他爱剑,她也是知道的。会用剑的人怎么会不爱剑?他连师父给他做的桃木剑都呵护有加,每日擦拭,执剑时专注的眼神,让她觉得他手中的好似不是粗劣的木剑,而是赤霄太阿。
好点的铁剑,她暂时还买不起,也分辨不出,但在小摊上看到这个剑穗的那一刻,她就觉得,它该属于他。
她觉得自己简直是天底下最棒的师姐。
裴远时有些结巴:“我确实没想到,这实在……我很喜欢,谢谢师姐……”
清清扬眉一笑:“不必客气,一点小钱,出了就出了,师弟欢喜便好。”
裴远时轻抚剑穗柔软的流苏,轻声道:“谢谢师姐的心意,可是我那份年钱似乎……也在师姐那里。”
清清一惊,手忙脚乱打开小囊,里面只剩可怜的几个铜板了。
她结结巴巴地说:“你、你为何不早说?我已经快用尽了……”
裴远时小心把剑穗揣进怀中:“那么,师姐买好了吗?”
清清心虚点头:“没什么还要买的了。”
“那就好,走吧,还有正事要做。”
啊,她想起来,这次下山的主要任务是给镇上几家人送桃符来着。
裴远时行了几步,又停下:“师姐,这地方我不熟,咱们先去哪处?”
清清朝四周看看:“这里到义庄最近,我们先去陈仵作那里吧。”
————————————
长长的街道走到尽头,再拐两个巷口,就能看到义庄那道半新不旧的木门了。
这里平日就鲜有人至,大过年的,常人嫌晦气,更是不会踏足这附近,巷子里静悄悄的,只能听到二人的脚步声。
清清掏出帕子,胡乱擦去了嘴角的酱汁,整了整衣衫,叩响了门。
门很快就被打开,一位鬓发斑白,精神矍铄的老人出现在二人面前,他见了来人,并不意外,乐呵呵道:“是清清啊,呵呵,陈爷爷这两天还想,你这丫头什么时候才下山来。”
清清送上两块桃符,笑道:“陈爷爷好,我也正念着您呢,这次下山,第一处就来的这。最近天冷,您腿脚感觉可还好?”
“都好都好,老毛病罢了,受得住!”
清清又问候了几句,陈仵作都笑眯眯地一一答了,义庄毕竟不是平常地方,他们只在门口叙话,陈仵作并未请二人进来坐。
“这位,便是你师父今年新收的弟子?”他看向清清身旁一直默默站着的裴远时。
裴远时上前行了个礼:“见过陈爷爷,晚辈裴远时乃今年夏拜入小霜观。”
陈仵作捻着须,笑容不变:“你姓裴?”
裴远时拘谨地点头。
“可是从长安来?”
裴远时沉默,陈仵作不等他回应,便朗声笑道:“罢了罢了,我瞧着你面善,颇像老夫的一位故人。”
他意味深长:“随口一说,小子不必放心上。”
跟陈仵作打完交道,二人又去了几处地方,最后来到了张家的打铁铺。
铁匠老张正在铺上忙碌,见到了清清很是高兴,寒暄一番后,清清问道:“今天生意这么好,怎不见阿牛帮忙?”
张铁匠用挂脖上的白巾擦了擦汗,即使在寒冬腊月,他也仅穿了一件汗衫,露出双臂上遒劲的肌肉:“他去隔壁布庄了,你若要找他,就到隔壁去寻。”
布庄?清清和裴远时交换了一个心照不宣的眼神。
大牛喜欢苏记布庄老板的女儿苏小桃,这一点,在泰安镇并不是什么秘密,偏偏大牛自己觉得旁人都瞧不出。
唔,既然如此,也不好去打扰人家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