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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着呆若木鸡的女孩,他忍了又忍,终于大笑出来:“又不是什么龙潭虎穴,杀人魔窟,只是山路难走了些,人盯得紧了些,我实在跟不上,才只能拜托你。”
“什么扒皮抽筋,断手断脚,你还真信了?”
“放心吧,尽管去,要是有什么事,我给你兜着。”
清清只好抱着书,哭笑不得地行了出来,走到院里,看见道汀又蹲在那天的位置,做着相同的活计。
“喂,为什么每次都是你在做这个?”她站在屋檐下问他。
道汀抬起了头,他看着屋檐下的阴影,道:“莫鸠让我做的。”
女孩往前走了几步,纤细的身形沐浴在橘色霞光之中,她懒懒地说:“他为什么全让你做?你被欺负啦?”
道汀看着她走近:“我上山受伤,这是他对我的惩罚。”
清清挑了挑眉:“你竟然是乖乖认罚的人吗?”
道汀没有说话,浓黑长眉下的浅色眼睛琥珀一般亮,它们注视着晚霞中的女孩。
清清想到了什么,她凑近他,压低了声音:“村里的男人都要去祭祀,你怎么没去?”
随着她俯身的动作,有一缕发丝从她颈间垂落,在他眼前微微拂动。
道汀的视线转向那缕乌黑的发,它柔软而纤长,发尾微微打着卷,让他想起书里说的江南柳枝。
他淡淡地说:“年满二十岁才能去。”
“噢,”清清直起身子,“原来如此。”
绵软摇曳的柳枝消失了,道汀垂下头,继续慢慢翻捡草叶。
他没有再抬头,只默默听着听见她踩过地上枯叶,发出些许轻微脆响,最后走出了这间院子。
她离开了。
夕日在天边静静烧灼,终于燃尽了最后一丝光亮,连绵山脊重新隐在暗色之中,天渐渐黑了。
月升月落,当天幕再次被一丝光亮破开,朦胧潮湿的雾气中,数个静默无声的身影出现,他们成群结队,踏过冰凉石子路,往北而去。
直到队伍中最后一人也迈出了村寨,消失在莽莽山野中,村寨才慢慢苏醒。零星几声鸡鸣,伴随着犬吠之声,开始有居民走动。
没有人注意到,有另一道身影悄悄跟随在了这行人后面,也一头钻入了密林之中。
清清不敢跟太近,更不敢落太远。
北山的地势比其他地方要险峻得多,遍布奇峰深谷,这群汉子轻车熟路,一路攀援而过,幸好她有轻功傍身,又是在山上玩惯了的,跟着也不算吃力。
只是,这也未免太远了些?
他们已经走了一个时辰,山都翻了两座,溪水也淌过五六条了,还没到目的地吗?
怪不得,日日都要破晓时分出发,三更半夜再回转来,大半时间都耗费在路程上了。
终于,清清注意到,越过一道山脊后,汉子们脚步减缓,前方似乎十分开阔,这是到了?
她不敢轻举妄动,只将身形藏匿在繁茂绿叶中,屏气凝神地等着队伍末端的人也走远了,才探出了头,几个纵身,兔起鹘落般轻巧地窜了出去。
站在视线最开阔的树上,清清极目远眺,深深认识到了莫鸠所说的“路途遥远,重重把手”是什么意思。
眼前是一条深深的山沟,最里边有一条极窄极险的关隘,观其大小,仅能容一人通过,苏罗汉子正一个接一个地往里面走。
关隘外站着层层守卫,均高鼻深目,肤色黝黑,肌肉遒劲,一看就也是苏罗人。清清的视线在他们身上的金属甲胄上停留片刻。
如果起先她的好奇是一时兴起,莫鸠的拜托是正中下怀,那么此时此刻,她是真的对着僻远山林中的所谓祭祀有着深厚兴趣了。
清清今天特意没穿筒裙,而是在古拉朵送她的衣物中翻了条阔腿麻裤出来,穿在身上十分干爽便利,飞檐走壁,穿山越岭,不在话下。她弯下腰,慢慢脱掉了鞋子,将其绑在腰上。
日头渐升,阳光泼洒在这片静悄悄的山谷之中,那道狭窄的“一线天”的另一头,是什么样的景象呢?
似有风吹过,树叶沙沙作响,此起彼伏,忽然,某片树丛剧烈摇晃了一下,抖落叶片纷纷。
一名高大沉默的守卫闻声望去,他持起手中弓箭,紧盯着那片树丛,观察了半晌,那里却再无其他异动。
山中这个时候的野兔是最多的。
他最终放下了弓箭,回到原来的位置上,却不知道与此同时,一道身影已经悄然攀上了一边的绝壁。
萍踪第二式——凌绝。
清清提着的那口气一直未曾吐出,她将真气凝聚在掌心脚底,如攀网的蜘蛛一般,在几乎与地面垂直的光滑山壁上攀援而去。轻捷灵便、快而无声。
山缝中亦有把手着的苏罗人,他们同外面那些守卫一样,穿着轻便软甲,严阵以待。
他们没能听到一点足音,只有少数几个瞥见了突然落下的阴影,往上看去,却什么也没得见,只当作方才有鹰从头顶飞过。
近了,更近了。
那道窄窄的缝隙中透出一线亮光,少女牢牢攀附在绝壁之上,丝毫没有半点动摇松落,即使出口近在眼前,也无一丝急躁。
有风从这窄小甬道之中穿过,挟裹着些山那边的气息,清清在这阵风里微微停顿,而后瞳孔猛然紧缩。
她腰腹一提,轻松攀上了山缝顶部,紧贴着地面匍匐前进了五六尺,寻到一处茂密草丛,终于慢慢冒出了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