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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后,一扇窗中悄然亮起灯火。
还好清清不用走楼梯,她提起真气,直接跃上楼梯顶端,又攀附上外墙,将身子挂在窗外,探听屋内响动,整个过程都悄然无声。
但若有人路过,便能一眼看到她鬼鬼祟祟挂在墙上的模样,所以裴远时自觉地站在楼外放哨。
清清竖起耳朵,凝神倾听屋内声响。
“……初七那日便能赶来。”
十分标准的官话,那男的果然是个汉人。
没有回应,男人继续道:“这次要求很高,须得提前……你什么时候能备好?”
半晌,一个女声道:“这次这么急?”
男人冷声道:“这不是你该打听的,你只需回答我,什么时候能备好?”
对方再次沉默,片刻后道:“最快初二……”
她顿了顿,补充一句:“晚上。”
“初三这个时候,我会来提前看看东西。”
谈话就此结束。
“吱呀”一声,是门被打开,接着便是脚步匆匆下楼梯的声音,清清早已直接跃上屋顶,目送着那男子再次匆匆离去。
天还没有亮,他趁着夜色来了又走,只为告诉古拉玉要提前准备东西。
这可真有意思,清清在晨风中眯起眼,她很清楚地记得,古拉玉同那些人的书信往来之中,明明白白地约定好了交付的日期与地点。
更奇怪的是,“东西还没备好”是什么意思?北山上已经空无一物,汉子们也早已回归村寨,那东西指的难道不是象谷?
直到回到房间,清清都还在思索这个问题。
但无论怎么样,初二的晚上会是一个重要的时间点……也就是后天。
她不会放过这个机会。
鸡鸣声渐起,天色也明朗开来,一天又开始了,清清却缩回床榻上,被子一盖,打了个又长又困的哈欠。
几乎可以说一夜未眠……至于这一夜做了什么……
她将脸埋在松软枕头中,咬着嘴唇笑了。
接下来的两日,除了作息仍有些稀里糊涂,她没有表现任何异状。
此前在泉水边捉了些蝴蝶,她想办法压制成了标本,保留了它流转的光泽。送了古拉朵一只,送了莫鸠和道汀各一只,还有一只……
清清叩响眼前木门,房内传来一道悦耳嗓音:“进来。”
她推门而入,看到古拉玉正坐在椅子上,含笑望着自己。
“族长怎知是我要来?”清清笑问道,方才那句“进来”,用的是汉话。
古拉玉眨眨眼:“此先阿朵来同我炫耀她收到的蝴蝶,还说,晚点还有人来送与我,我一直在这儿等着。”
她平时笑得都是轻轻柔柔,此时眨着眼微笑,多了几分灵动的美丽,看上去,同任何一个年轻闺秀无异。
谁能想到这样一个女子,会是深山原始民族的首领呢?
清清有些不好意思道:“不过是山谷中随便捉的,并不稀奇……”
说着,她奉上了礼物,古拉玉轻轻接过,对着阳光细细打量,欣赏着它流光四溢的双翅。
清清不动声色地扫过她面前的桌案,她一来便发现,桌上有一个造型奇特的漆黑陶罐,就放在正中央,她不多看都难。
“真美,”古拉玉赞叹道,“多谢你的礼物。”
清清忙道:“您喜欢就好。”
如是交谈了两句,临走之前,她指着那只陶罐,状似无意地问询道:“那是做什么的?看着好生精巧。”
顺着方向,古拉玉侧过头,看向桌上的物事。
她轻靠在窗边,逆着光,头上发髻有一点点乱,年轻女子微笑着说:“就是个平常东西。”
清清记住了那个罐子的模样,吃晚饭的时候,她向裴远时描绘。
“手掌那么大,通体乌黑,上面没什么花纹。有个盖子可以取下,那个盖子……”她回忆着,露出思考的神色,“那个盖子,倒是十分特别,似乎是镂空的。”
裴远时听完,迟疑道:“听上去,倒像是关蛐蛐儿的笼子。”
清清看着他:“你还玩过蛐蛐儿?”
裴远时也看着她:“我为什么不能玩过?”
清清说:“我完全不能想象,你蹲在墙角,看着小虫打架的样子,或许时不时叫好……”
她越说越乐,笑个不停。
裴远时无奈地说:“我不会叫它们打架,只是养着,喂喂水和稻谷罢了。”
“那你养来做什么?听着好听吗?”
裴远时顿了顿:“就是养着……”
他慢慢地说:“算是听个声音吧,因为很热闹,我小时候不结交同龄玩伴,但偶尔还是想听到些什么声音,就养了。”
他眼神忽得很远,好像在回忆着不算愉快,也不算难过的一段时光。
清清不再说话,她察觉到了什么,轻轻拉了一下他的袖口。
“以后不会这样了,”她十分自信,“我的话很多的,比蛐蛐儿还要多些。”
裴远时笑了,他温柔地摸了摸她的脸,又倾身靠过来,却被她推开了。
“吃饭呢!”清清埋怨道,“今天便是初二,晚上我……”
灿烂夕阳投射进窗,他们交谈起来,声音轻到不可闻。
是夜。
天上没有月亮,只有少数几粒星子挂着,夏虫伏在草叶间一声声地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