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裴远时捉住她的手:“我没有蜜饯,师姐才有。”
清清忍不住笑开了,她靠在少年的胸膛上,小声道:“朝朝暮暮便朝朝暮暮罢……”
“我只是怕话说得太满,便难以成真了。”她喃喃地说。
裴远时听出这句话中的伤感,他缓缓抱紧了她。
这一夜终于过去。
天明之际,清清和裴远时站在村口,挥别了前来送行的众人。
看着暗淡晨光下一张张熟悉的脸,她笑着说再会,一转头,还是忍不住吸了吸鼻子。
“我最讨厌这种场合……”她闷闷地说,“心里堵得慌。”
裴远时宽慰地拍拍清清的肩,又想背起她上路,但被推开了。
女孩不满地说:“我已经能走了,你不用像对待偏枯子一般。”
裴远时说:“万一……”
清清说:“万一你失手把我摔了,那我不是跌得更惨?”
裴远时说:“不可能……”
清清说:“不可能让你一路背着,你身体也吃不消。”
裴远时说:“你这是看不起……”
清清恼道:“你还知道这是看不起我?不必多话,你来背着这些包袱,就是莫大的苦功了。”
他们二人来的时候,除了身上的衣服,便只有一包袱的法器。走的时候,大包小包,干粮特产,满满当当,活像来打完秋风后满载而归的远房穷亲戚。
除此之外,古拉玉还给了清清不少银钱。
清清当时十分惊讶,在她认知里,苏罗根本没有能用到这阿堵物的地方,而这么大手笔更不知从何而来……
古拉玉却笑着说:“不必讶异,经营村寨这么久,多少也有些外来银钱……”
她对清清眨眨眼:“都是交换互惠的干净买卖,道长无需顾虑。”
清清推辞了两句便笑纳了,她看着古拉玉隐秘的微笑,总觉得被强调“干净”的买卖或许远远没那么干净。
管他呢,反正他们两个一贫如洗,到了镇上还得想办法租马车,日后或许还得投宿,用钱的地方多了去了。
二人紧赶慢赶,花了两日,终于在第三天的日落之前到了雪山后的甲蓝城。
进城十分容易,城门的守卫一听说是古拉丹的朋友,便笑嘻嘻地放他们进去了,清清听不懂他们说什么,但看起来,古拉丹似乎在城内很受欢迎。
他们投宿的客栈中,倒有小二听得懂汉话。那小二说,古拉丹救了他们城主一命,是甲蓝城的贵宾。
他听说清清二人想去青州,当即一拍手,连声说巧。
“过两日,有商旅自南而来,去往泰州,不就会路过青州么?他们会在这里停留一天,到时候我帮二位道长说说。”
清清详细打听了这队商旅的来历,确定无虞后,掏出几枚钱来谢他。
小二却没收,黝黑的青年咧开嘴笑,露出两排大白牙:“阿丹的朋友便是我的朋友,若有什么需要帮忙的,二位吩咐便是!”
待他走后,清清回过头来对裴远时道:“这儿的人倒是热情好客。”
裴远时点点头,他迟疑道:“师姐——”
清清看着他。
裴远时语焉不详:“我们,就这样么……”
清清不解:“什么意思?”
裴远时慢吞吞地说:“不用分开住?”
清清了然,她掏出钱袋子,往桌子上一倒,叮叮当当滚落几块碎银铜板。
她语重心长道:“师弟,我知你过去锦衣玉食,沾了些纨绔气息,但毕竟今时不同往日,我们没有多少银钱可供挥霍了。”
裴远时结舌:“我知如此,可是……”
清清作大惊小怪状:“可是什么?你莫不是在害羞罢,你身上我看也看了,摸也摸了,怎么还做这般小男子情态。”
裴远时无言以对。
清清便宽慰他:“本来我也打算一人睡席,一人睡地,你这般羞涩忐忑,到时候把地铺拉远些便是。”
她打了个呵欠,眼中泛出几滴困泪,喃喃道:“我是困得不行了,时候不早,棉絮之类都在柜子中,师弟自便吧。”
说完,她放下床帐,翻身便睡了,也不管帐外人如何。
这一觉很漫长,或者说,自从缠绵病榻一个月后,每一觉都很漫长。
清清仍会梦到那些人和事,时而狂喜,时而心碎,时而苦闷,纷纷扰扰铺天盖地。但这样的梦境不再会消耗她的精神体力,所以她已经习惯了。
这一晚,她又梦见了自己变成了个素不相识的女子。
她站在潮湿的木楼外,雨中的山林青翠欲滴,有冰凉的水从屋檐滴落到她脖颈之间,激起一阵舒适的凉意。
身边站了个一袭白衣的男子,他的发丝竟也是雪白,如月皎皎,但面庞十分年轻且俊美。
他在低声说:“您究竟想要什么?”
“您何时才能满足?”
没有人回答他的话,女子只是微笑地看着雨帘。
半晌,她红唇轻启,轻叹道:“不知道呀。”
“现在,这世间万物对我而言,都过于无趣了。”
清清醒了。
外面一片漆黑,天似乎还没亮,她轻喘着,不住地回味方才梦中的情绪。
她不认识那个神秘女子,但却能深深体会到那种百无聊赖,在梦里,她们合二为一,没有人比她更能感同身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