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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呦,冲澡,我喜欢这种环节。”莫生笑得眼睛都眯眯了,“接下来的付费环节我能听听吗?你俩谁攻谁啊?还是互攻的?”
“你满脑子什么乱七八糟的,滚蛋。”陈双编不下去了,这要是带莫生和洋洋逛校园,上哪儿找个假男友去?
“我这都是听别人说的。”莫生想起陈双打架的狠逼样,估计没有他攻不下来的人,“那个……他没说你什么吧?要是说了哥们儿帮你拍死他。”
虽然话没说明白,但陈双能猜出意思来。“没有啊,他没说我胎记的事,他还说……说我长得好看。行了,不跟你聊了,我得去游泳馆陪四水了,你给洋洋打个电话,下周三把时间空出来。”
“行,不就是揍几个人嘛,老本行。不说别的,就咱仨往二十三中校门口一站,别人都绕路走。”莫生这话不假,以前可没少打人,这次陈双专门叫他们回去,下手肯定轻不了。
挂了这通电话,陈双又缓了一会儿。他永远也忘不了第一次见到四水那天。当时自己在家踩着椅子照镜子,小小的自己还不懂事,但是已经从别人的眼光中读懂了什么,知道自己的脸肯定不对劲。
然后爸爸开了门,拉着一个小男孩儿进了屋。
“陈双,过来。”陈智明叫他过去,陈双怯怯地走过去,在父亲面前站得笔直。
“这是你弟弟,他有些毛病,以后你带着他吃饭睡觉,带他上幼儿园。”陈智明将手里的小孩儿推过来,推给了陈双。陈双顺势拉住了那只小手,这样一拉就是十几年。
回忆完毕,陈双将家里收拾干净,又把两个人的脏衣服扔进洗衣机,调好了烘干时间,这才放心地拿上钥匙,骑上心爱的小摩托去找弟弟。
次日,周一。
陈双送完弟弟再去上学,校门口多了安保,看样子这两天体院准备进入半封闭状态了。
参赛的运动员一概进入封闭式训练,但是训练强度减三分之二,早训时间由7点开始,睡眠时间较为充足。禁止离校,这是最重要的一条校规,一旦离校立刻取消参赛资格,都老老实实地留在校园内。
学校不成文的规定,却是为了尽最大限度地保护参赛者。万一出去吃了喝了什么说不清楚的东西,或者发生意外,都会造成本人和学校的损失。这些话军训的时候陈双听过,只是没想到真的会遇上。
如果自己要是参赛,隔离两周,四水就没人管了。陈双朝东校区的教学楼小跑,忽然,脚底下的速度开始减慢,再减慢,直到完全停下来。
经过昨天路过的小训练场,干燥的橡胶跑道另一端,有一块跳高用的区域。横杆已经架好,还有暴晒过的软垫。
垫子是军绿色的,和自己高中时候用的差不多,陈双像是被颜色给吸引了,一步一步地走过去。每靠近一步,他都能想起飞跃过杆的感觉,翻身时候,肚皮像小鲤鱼一样朝着天,仿佛能跃龙门,能跃过一切障碍。
书包也放下了,苍白的脸有热意上涌,今天是个好天气,带有水汽的陈双暴露在阳光下,当他缓慢地眨了眨眼睛的时候,已经站到了一名跳高运动员的起跑位置。
跑跳综合类项目,对腰肌和背肌的腾空动作和控制能力要求到极致的竞技项目,背越式跳高。
原本已经失去了的感觉在复苏,被一再而再重提的运动员身份让陈双陷入迷幻,算不准退学复读这件事是不是自己想要的。光线刺眼,陈双眯起眼睛看杆子,也不知道高度多少,但是绝对不低。
屈南说,在首体大的体院里,成绩都是用来超越的。陶文昌说,这里是全市雄竞最激烈的地方。
风滑过耳朵,陈双从弧线助跑,风又钻进他的宽大T恤,全方位抚摸他的肌肉。单单是一个助跑动作就要分成两部分,直线和弧线的衔接需要上万次熟练,不断地培养肌肉感觉。
感觉,肌肉记忆,全部加起来,是一个与生俱来的运动员性格的人。
起跳前,脚跟先着地,鞋底压着橡胶跑道,力度快速过渡到前脚掌,陈双屏住呼吸,摆动腿向上带起,力量经过腹肌的核心区,蔓延到双臂。
双臂积极上摆,起跳了。一旦核心区域的肌肉强度不够,力量出现断层,人跳不高。跳高跳远的根本还是核心,不单单是腿。
两条跟腱极长的小腿腾空。陈双的身体以手臂、头、肩膀的正确顺序过了杆,仰头的时候,喉结明显凸起,收起的两条结实又窄紧的脚踝微微交叉,一个标准又漂亮的杆上背弓。
风嚣张地掀起他全部的刘海儿,露出他跳高时候桀骜不驯的脸,像一头不会控制力量的野兽,是一个没法灵活运用社交能力的边缘少年。在整个高三,他只有跳高,只有这个。
最后,软软的垫子接住了他,如同接住他全部的愤恨,暴躁,狂野,还有愤世嫉俗的不甘,接住了这个少年,将他暂时裹住,尽最大能力保护人类坚硬又脆弱的脊椎骨。
陈双陷了进去,背部落垫,暂时没有爬起来,反而张开双臂,大字型地躺在垫子上,轻轻地喘着气,用手抓着软垫的布料。
自己会是优秀的运动员吗?陈双不知道,但是他知道今天的蓝天很蓝,白云很白。
咔嚓,小训练场外的过道里,响起了一声快门声,将一个男生的完美过杆定格在底片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