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画面中的主人公穿着一袭莲青色的旗袍,一头长发被刻意打理过,乖乖地垂在肩前。
眉似远山不描而黛,唇若涂砂不点而朱。气质温婉恬静,仅是一颦一笑仿佛云集了世界上所有的美好,令人心羡。
不知看了多久,纪梵翻过照片,柔软的指腹轻轻抚过背面的两个字。潦草却有力,落笔力道很重。
写字的人,像是花费了全部力气,将毕生爱意注入其中。
如吟。
南港一中的准高三生,有长达两周的补课,最后一天结束的时候,整个教室都沉浸在放假的快乐中。
“纪梵!”
“篮球场!”
一片喧闹的教室内,篮球被拍了几下,从讲台直直地朝最后一排扔了过去。
少年稳稳接住,拎起书包往宋昭南的方向睨了眼:“走,打球去。”
宋昭南:“李老师不是让你放学去趟他办公室吗?不去了?”
纪梵:“不去,中午吃饭时碰到了,他想拉我去物理竞赛,我没兴趣。”
宋昭南跟在他后边出了教室,轻推了他的肩膀:“竞赛班提前保送呢,这都不去?”
穿着校服的少年随手拍了下篮球,“咚咚”两声极其干脆利落。
他回眸瞥了眼,眉清目朗的脸上勾出一抹张扬的笑,用手指戳了戳后者的胸膛。
“不是说好了你考你的飞行员,我考我的检察院嘛。物理研究什么的,本少爷没兴趣。”
宋昭南早就习惯了他这般轻狂的语气,伸手抢过男生手里的篮球,飞快跑下楼梯:“行,走吧,放假前好好虐你一顿。”
似是听到了什么好笑的话,纪梵轻嗤一声。长腿迈下楼梯,抬手解开领口处的纽扣,动作里带了几分桀骜不驯。
“到底谁虐谁啊。”
……
打完篮球回到家时,天还亮着,夕阳挂在空中明晃晃的,格外刺眼。
纪梵走进家门,习惯性地望一眼落地窗外的草坪。正值夏天,绿草丛生,几乎盖过了偶有的花瓣。
听到厨房传来的声音,他阔步而去,盯着里面忙碌的声音,随口一问:“王姨,我妈呢?”
王姨:“今天来了之后并没有见到夫人,估计是在屋里睡觉吧。”
闻言,纪梵情绪淡淡地哦了声,并不意外。
前段时间,梅如吟的状态并不是特别好,每天晚上都会打电话过来问问他在学校怎么样,顺便确认他的回校时间。
昨天也是,特地叮嘱让他早点回家,还问了一堆他想吃的菜,说今天要做给他吃。
然而,饭菜依旧是王姨在做,人也没看到。
纪梵看了眼二楼,准备上楼。
踩上第一级台阶,他似是想到了什么,又重新退了回去,问:
“王姨,我爸这几天有回来吗?”
王姨把刚做好的菜端出来,色香俱全,热腾腾的,看着就很好吃。
她擦了擦湿漉漉的双手,想了下:“先生这几天早出晚归,昨天留了电话说今天要开庭就直接睡在检察院了,到现在还没回来过。”
少年眸光微暗,若无其事地回了句:
“我知道了。”
话落,他转身朝二楼走去。
楼梯上挂着一幅山水画,隔着不算远的距离,他下意识地眯了眯眼睛,有些看不清楚。
思及此,纪梵不耐地皱了下眉,转而朝右手边的卧室走去。站在门口敲了几下,没等来回答,他便直接推门而入。
令人意外的是,房间内空无一人,落地窗大敞。带着几分炎热的微风正吹得窗帘肆无忌惮的飘扬,格外亮堂。
纪梵走了进去,视线掠过大床,被单平整,一点也不像睡过人的痕迹。他眸光一凝,突的朝床头走去,拿起了放在上面的白色信纸。
白纸黑字。
是梅如吟写的遗书。
冲出家门的时候,纪梵其实并不知道梅如吟会去哪里。他找了很多地方,寻觅未果,直到路子浔给他打电话。告诉他,人在学校宿舍楼。
楼顶。
抵达一中宿舍楼,迎着苍茫无际的天空,纪梵远远看见楼顶的边缘站了一个穿着白裙子的女人。
别人不知道是谁。
但他知道。
宿舍楼下围了一堆收拾行李准备回家的学生,大概是第一次碰到这样的状况,有人在报警,有人在打120,局促不安。
唯独纪梵。
清俊少年粗暴地拨开人群,义无反顾地跑到那片区域的中央,被迫仰头看着那个渺小的存在。
“妈。”
他握着手机,指尖都在发颤。那一声轻唤似是用尽了全部力气,含着不易察觉的哭腔,绝望至极又乞求挽留。
听筒里都是呼呼的风声,鼓鼓作响,听得人心惶惶。
女人白色的长裙在风的吹拂下尽情飘扬,像是一朵热烈绽放的白玫瑰,美丽到让人心慌。
纪梵的眼睛发红。
隔着细微的电流,女人的最后一句话像是裹着风,很轻,很闷,仿佛随时都能飞起来,轻描淡写中夹杂着明显的释然。
“终于解脱了。”
尾音戛然而止,被此起彼伏的尖叫声无情打断。
纪梵只觉耳边风声划过,眼前飞快闪过一道白影,快到模糊,像是重物坠落发出的沉沉撞击声,近在咫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