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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些年,江恕对叙清许是自责的,不然怎会自当年一战后连生辰都不过了?他总面无表情的冷漠模样,事情放在心里,从不袒露,想来他位高权重,更多时候是西北的宁远侯,是侯府一家之主,也不愿对人袒露弱处。
在安城府邸迷路时,叙清曾对她说过一番话,期望她能开解开解江恕。可是这么沉重的事情,一场战争死了亲人将士、叙清没了腿,一切都无可挽回。常念自知不是那个能真正走到江恕心里的人,贸然提起过去开解,是为蠢事。
恰巧是她知晓了明珠和叙清关系匪浅,试想,若她们能走到一起,心悦相知,叙清往后的日子过得好了,对江恕而言,何尝不是最好的宽慰?
常念忽然叹起气来。
她们离开库房时,天色晚了,浓云堆积,视野灰蒙蒙的一片,这是要下雨的迹象。
随后果真下了场不小的雨。
西北大营中,十骞冒雨绑了个五十上下的货郎到宁远侯的营帐,二人进来,泥水跟着拖了一地。
那货郎瞧着憨厚老实,甫一进来就扑通一声跪下:“侯爷,冤枉啊!”
江恕从一沓案牍中抬起头,神色冰冷,睨他一眼:“本侯从不冤枉好人。”
十骞道:“就是这厮,借着卖东西的功夫在军中东问西问,打听了消息就连夜送去城郊小树林,属下连续跟了几日,确定无错!”
“你,你……污蔑!”货郎脸色大变,急道:“小的是去进货!”
十骞脸一横,张了张口:“侯爷……”
江恕起身走下来,拔了十骞腰间的剑,居高临下看下去,面无表情的脸上,慢慢凝了杀意。
于是十骞识趣闭口退到一边,货郎瞧见闪烁冷光的利剑也抖了抖,作惊恐状,欲去拉扯宁远侯的大腿求饶,却在那一瞬间从小腿掏出匕首来,猛地用力向上扎去。
滋啦——
鲜血飞溅出来,落在泥水之上,随之掉下的,还有一只手,至于那匕首,早被弹出几步外。
货郎痛得大喊起来。
江恕手掌握剑,剑锋抵在他脖子上,余血顺着滴下,滑进他衣裳,滚烫的,又是冰冷的。
“在本侯面前,不要动歪心思。”
十骞立时上来,叫来两个侍卫,将痛得几近昏倒的男子拖去地牢。
江恕丢剑给他,转瞬掏了雪帕子擦拭沾了血迹的袖口,十骞恭敬问:“侯爷,这人您要亲自审问吗?”
江恕望了眼外边的天色,淡声吩咐:“你去审。”
他要回府陪夫人用晚膳了。
仍是酉时,江恕准时回来,他在朝夕院外拧了拧湿答答的衣袍,遂才进门,这一路的冒雨骑快马回来,身上都淋湿了,束发还在往下淌水。
常念听见动静,惊讶起身,连忙拿了棉帕过去。
江恕看她一眼,后退两步,沉声:“别过来。”
常念拿着棉帕,一时愣住。
夫君这是……责怪她没有命人送雨伞去嘛?
她抿抿唇,还是走到他面前,小心递了棉帕过去,嗡声道:“我一下子没想到嘛,下次保准快快地给你送伞去,生气老得快,你别生气…”
江恕蹙眉,又站开几步脱了滴水的外袍,一面问她:“胡说什么?”
常念垂头盯着脚尖,又看看她们之间的距离,攥紧棉帕有些不知所措了。
江恕看她这委屈巴巴的受气小媳妇模样,声音不由得温和下来:“别在门口站着,回去。”
“……哦。”常念转身回去。
她想说些什么,可对上江恕那张冷硬的脸庞,又不知道说什么了。
察言观色,是在皇宫中生存的每一人都必备的功夫。
自幼耳濡目染,常念也会,下意识的,她感觉到了江恕的冷淡和疏远。
外间,芦嬷嬷带人摆晚膳了,江恕回身看看寝屋方向,冷声问:“今日谁来过?”
芦嬷嬷道:“下午时二夫人来过,旁的倒是没有了。”
二房?
江恕面上滑过一丝不解,区区二房便惹了她不开心?
以她的性子,不至于。
晚膳时,常念便主动坐到江恕对面,一开始她们也是这么坐的,只是随后不知怎的就变成黏在一起挨着坐了。
今夜反常。江恕抬眼看看,察觉常念越发低落的情绪,眉心又紧了些:“阿念?”
“用膳吧。”常念神色淡淡。
江恕起身坐到她身侧,她才略微一顿,抬起头,道:“你不是不喜欢我靠你这么近吗?”
江恕:“……?”
这是什么谬论?
常念看着他,静默半响,语气平平:“方才,你叫我别过来,我过来两步,你又退后好几步。从前你不是这样的。现在好了,我知道了,侯爷不疼阿念了。”
江恕露出一个古怪的表情,摸摸常念因气闷而鼓起来的雪白腮帮子,笑问:“方才我身上湿,恐寒气过体,叫你感了风寒,才退避几步外,你这脑袋,想哪去了?”
常念怔怔不语。
原来是这样吗?
眼下江恕已经换了一身干衣裳,温热的掌心摸摸她脸颊,低沉的嗓音含着说不出的温情:“傻念念。”
常念回过神,不好意思地垂下脑袋,小声反驳:“我才不傻。”她想了想,又道:“话本子的故事都是这么写的,主人公忽然说一句疏远的话,紧接着,她们感情生变,背后隐藏天大的内情,不知不觉你懂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