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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当时不懂他们活着的人和一个去世的人有什么好计较的,直到我知道了程明影插足白元兰婚姻的事情。白家所有的人都很喜欢江荷,而江家和白家更是世交,这两家的结合是门当户对的联姻其乐融融,我妈破坏了这种美好。
我之所以会知道这件事情一半无意一半出于愤怒:程明影的葬礼期间,我在会客室的书桌抽屉里找到了一本江荷的笔记本,我悲伤程明影去世更愤怒她人生最后一段时光里还活在江荷的阴影之下,我便很想知道江荷到底是个什么样的的女人。
我愤愤翻开那本不知道为什么出现在书桌里的笔记本,赫然看到夹在里面的是程明影和白元兰见面拥抱的照片,而在夹照片的那页本子上还备注着日期和一行愤怒的字:白元兰出轨证据。记录的时间和照片上是一致的,时间点是在我九岁的时候。
这一行字如同一个记重拳打在了我的脸上,我震惊到慌张着草草翻过笔记本,里面还夹着两封信,两封收信人都是程明影,看笔迹是白元兰写的。我正想拆开信,有人走了进来,而当时走进来的人是白存殊,他叫了我的名字,很生气。
此刻跨进佛堂叫了我的名字也是白存殊,我回头看到他脸色平静,此情此景我忽觉人生也算幸运,从前那样的打击和愤怒之下,我也找到了些相对缓和的方式走出来,接受了事实。此刻已经是现在,再说些什么都不值得人担心,毕竟坦白后的难堪其实比掩饰更坦荡。
“你刚才求了什么?是不是保佑白叔叔身体早日康复?”我问白存殊,人就立在千手观音像前。
白存殊听得问抬起头看了看菩萨:“病能不能治好是医生的事情不是菩萨的事情,我不会为这事去求神拜佛。”
他说的很有道理,我无话可说只能离开。从佛堂侧门出来有条小路连着一家商店,里面卖佛牌字画和茶水饮料。
商店里还有供人休息的座位,我们进去的时候正好空了一桌,我便指了指位置让白存殊先去占位还问他:“你喝什么?”
“水。”白存殊回答我,人却往柜台去,“我去买你去坐,喝什么?”
那我只好去占座:“随便什么果汁吧。”
这个区域不算宽敞,我坐下后和隔壁一对老夫妇紧紧挨着,他们都穿着朴素的防风服戴着渔夫帽分着保温壶里的茶水吃着馒头,他们一直在聊天说笑,轻松自在而快乐。
白存殊帮我买了一杯苹果汁,自己则喝着一瓶矿泉水。
或许是在想开场白,白存殊喝了两口水拧上瓶盖后端坐着没开口。我低头喝自己的果汁假装不知道他在打量我,几秒后抬头问道:“你找我什么事?”
白存殊望着我的眼睛直到我躲开后才说道:“你有时间多去看看我爸。”
我听到白存殊说这话感到有点难过,同时实在不解他的行为,从我们重逢开始,他的行为就很矛盾。我本来不想深究怕这背后还有太多原因,但逃避依旧不是办法。
我想了想说道:“如果有必要去探望,我一定会去的。不过你今天就为了这事来找我?白叔叔到底怎么样了?医生下判决书了?”
白存殊没有回答,他把矿泉水瓶放在了桌上,我看到这个动作以为他要开口说什么,可他什么都没有说。他的手还握着摆放在桌上的水瓶好像那瓶子会长脚跑了似的,他便紧紧抓着它。
我一时没有解救那瓶子的心情便也保持沉默。沉默的第一分钟有些尴尬,第二分钟尴尬解除,第三分钟便习惯了。
冗长的沉默之后,白存殊松开了握水瓶的手,说了一句:“我知道你多少恨着我爸。”
我意外于白存殊的直接,而他用“恨”这个词虽然不太恰当,但也很贴切。的确我心底深处认为白元兰也是我父母婚姻的第三者,他和程明影的行为伤害了两个家庭是自私可恶的。
于是顺着他的直接,我喝了口苹果汁漫不经心说出了比较心底的一些想法侧过脸望向一处:“有恨也很正常,我的确有觉得他们对不起我爸。”
白存殊松开了握水瓶的手,他把手放在腿上捏了捏拳。
我察觉他的欲言又止便抬起了头对上了白存殊的眼睛,这时我才看清他眼底有很深的疲惫和矛盾。
“医生是不是下判决书了?还能活多久?”我想来想去就是白元兰的病情恶化了,白存殊不是来找我说以前的事情和解,是他需要自我和解,他问我恨不恨白元兰其实是问他自己。
“几个月,一年,两年或者十年。”白存殊没有正面回答我的问题。
我便开始牛头不对马嘴:“我回去后会去看他。”
白存殊再次陷入沉默之后才说道:“不要带着恨意去看他。”
“那倒没有。”我回答,不由几分动容于白存殊和白元兰的父子情。
“错在我妈。”
这四个字好像什么天外来音,以至于我怀疑自己是不是真的听到了这么一句话,不久之后我知道了白存殊这次来仙女山寺庙求的是什么。他的确不是来求平安求健康的,他来求的是诚实。
☆、第二十一章
回金洲的动车上,天空下起了雨,雨滴斜在窗户玻璃上看着都有几分凉意。
送我去动车站的是白存殊,我们从仙女山下来之后,他送我回家取了行李然后载我去动车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