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不信。
    在川南县的时候，他不信。
    后来，他来到灵溪公社，他其实也不信的。
    可此刻，当这张长得和自己儿子极像的孩子站在自己面前，他相信了。
    这真是他孙子。
    和他分别十多年的孙子。
    家里出事的时候，李正海才十二岁，矮矮的，瘦瘦的。
    这一转眼，李正海高高大大，身体挺拔，比他还高。
    “爷爷！是我。我是你的大牛！”李正海声音哽咽的道。
    小时候的爷爷，要么穿着中正的中山装，要么穿着侠士一般的白大褂，那时候的他，精力充沛，对待医学事业严谨又慎重，他呆家里的时间不长，可只要一有时间，他就会陪他玩，陪他读书，和他说医学上的各种事。
    他最喜欢爷爷和他说这些事，因为爷爷口才特别好，不管什么事，从他嘴里说出来，都充满希望和生趣。
    这一晃，他长大了，爷爷却苍老了。
    头发花白，腰佝偻，骨瘦如柴，脸上都是皱纹，若不是他眼中依然满是他认识的倔强和不服输，他差点没认错来。
    “大牛。爷爷对不起你们。”李之鸣看着李正海，开始还能绷得住表情，可看着看着，他完全控制不住自己了，哭得像个孩子。
    家破人亡，事业凋零，如猪狗一样生活着，活着唯一的念想就是自己孙子。
    他以为这一辈子都见不到自己孙子了。
    现在一直盼着的孙子，终于出现在自己面前，满是精神站在自己面前。
    “爷爷，你没错。”李正海抱着李之鸣，也没绷住自己情绪，哭了起来。
    家里出事之后，他和父母呆过一段时间。
    家中人没人指责爷爷救人。
    他父亲告诉，医者救人是天职，全力救治病人更是本分，只有有办法，就不能放弃。爷爷用的药是从国外进口，人治好了，却被被救的人告发。
    这不是他们的错，也不是爷爷的错。
    而是人心的贪婪和邪恶。
    他们不能因为别人贪婪和邪恶，指责爷爷的本职，放弃世界的美好，放弃人生的希望。
    所以他从未怪过爷爷。
    爷爷依然是他最敬爱的爷爷。
    第302章 秦瑜丈夫，顾瑾
    秦瑜一上来，就看到李之鸣和李正海爷俩两个抱着哭成一团。
    想起上辈子，李之鸣黯然死在地震中，至死都没见到自己一直牵挂的孙子。
    李正海则是，连爷爷最后一面都没见到，找寻好多年后，得到的消息却是他爷爷多年前已死于地震中。
    看到抱憾一生的两个人，在这辈子相逢相认。
    秦瑜鼻子也有些酸。
    人生不容易。
    可没有什么比见到亲人更激动更感谢苍天的。
    当初她再见沈红梅的时候，激动和庆幸不亚于此刻的李之鸣和李正海。
    让秦瑜有些惊讶的是，除了李正海，沈哲也来了。
    沈哲穿着白色衬衫和黑色西裤，一双黑皮鞋，特别正式，明显是经过打扮的。
    “沈医生，好久不见。”秦瑜和沈哲打招呼。
    沈哲笑如春风，道，“秦瑜，好久不见。”
    “你和他？”秦瑜指了指李正海。
    “这事说来话长。”沈哲带着金丝镜框下的眼睛满是笑意看着秦瑜，声音中掩饰不住笑意的答。
    顾瑾眸子骤然清冷，男人特有的直觉让他防备心顿起。
    沈哲看秦瑜这眼神，满是赤果果！
    “好了，好了，大牛不哭了。”李之鸣看到秦瑜和顾瑾走上来，稳了稳自己情绪，哽咽道。
    李正海擦了擦自己眼睛。
    一转头，他就看到自己身后，站着一男一女。
    女子五官端正，有一双美丽眼睛，脸蛋精致，头发乌黑浓密，穿着浅绿色上衣，黑色、宽大的裤子，身材很好，穿着体面。
    站在她身边的男子，身材挺拔，脸庞俊朗，看他的眼神审视又清冷。
    李之鸣擦了一把老泪，和李正海介绍秦瑜和顾瑾，“大牛，就是这个丫头说，你没死。她叫秦瑜。”
    李正海伸手和秦瑜握手，“你好！”
    秦瑜眼睛闪闪发亮，嘴角满是笑容，大大方方伸手和李正海打招呼，“你好。”
    这个时候的李正海，长得很嫩。
    皮肤被吹得特别有些黑，衣服上补丁很多，补丁的针线歪歪歪扭扭，走线疏一段密一段，即便这样，却干净整洁。
    李正海本质上，是一个很温和，很没攻击性的人。
    看着让人特别舒服，相处起来也很舒服。
    秦瑜一开口，李正海就有一种久违的熟悉感。
    “这个姑娘，我好像在哪里见过？”李正海皱眉，有些疑惑的问。
    秦瑜抿唇笑。
    是见过。
    上辈子。
    顾瑾深邃眸子扫了李正海一眼，长大后的他，和他之前看的照片上真是天差地别。
    之前黑狗子给他看的照片，又丑又矮还瘦。
    这长大之后，个子和他差不多高，五官端正，脸上总是挂着笑容，一副平易近人的模样。
    这长相，真他.妈看着舒服。
    难怪李之鸣时不时就想让秦瑜给他孙媳妇。
    再看秦瑜这一见李正海就高兴、兴奋，还眼睛发亮的模样，顾瑾眉头蹙得更深。
    “我，你是不是也在哪里见过？”顾瑾将秦瑜拉一边，揽着秦瑜肩膀，伸手和李正海握手，脸上没啥表情，客气又疏离的自我介绍，“秦瑜的丈夫，顾瑾。”
    站在一边的沈哲，眼中的欢喜迅速消失。
    他感觉自己脑袋被雷劈了，震惊的看着秦瑜。
    秦瑜和顾瑾结婚了？
    他和她通信这么长时间，她信中，字里行间，都在说她喜欢他。
    可其实，她结婚了？
    之前地震时候，他想抱别一下秦瑜，顾瑾就将秦瑜拉过去，可他们若一早就结婚，为什么不和他说？
    “你好。”李正海礼貌回复。
    这兄弟攻击性很强啊。
    他不过说了一句，他就如此敏.感、紧张，满是防备心。
    “罗阿奶！”黑狗子声音在养猪场响起，打断他们说话。
    秦瑜一转头，就看到她阿奶罗红叶走上来。
    “嫂子！”李之鸣一见罗红叶，心头感慨万分。
    “是认识的吧？”罗红叶看了一眼李正海，又看了一眼李之鸣。
    两个人都哭过。
    “刚才，这两小伙子问路，问我们公社是不是有个人叫李之鸣。我一看着小伙子和你有几分相似，立马让他上来找你。我估摸着，这孩子和你有缘。”罗红叶道。
    “嫂子，是我孙子，正海！”李之鸣回答，心头依然哽咽。
    “果真是的。看，你盼了这么久，终于盼到了。这孩子长得很俊。”罗红叶笑着道，继而脸色严肃，“孩子不容易，走了这么远，找到你。但现在风声依然很紧，刚公社人没几个人看到他，若是有人问起，就说是瑜丫和小顾在地震时候认识的朋友。”
    不得不说她阿奶是老革命，懂如何规避问题。
    在还没完全安全的情况下，小心点总是好点。
    “嫂子想得周到。”
    “你这养猪场不方便做饭菜。等会都去我家吃饭。”罗红叶热情邀请道，“你们晚点下来，多说会话。饭菜做好之后，我来叫你。”
    “罗奶奶，不用。我们只有半天时间，我看一眼爷爷，就要回去。我们是从公社偷偷溜出来，没请假的。”李正海回答。
    “你等会回去，也是没车，要走路的。还不如吃了晚饭，明天一早出发。你爷爷盼了你多年，你多陪一下你爷爷。明天我让我小顾送你。”
    李正海点头，他又何尝想走呢？
    他还有很多很多话要和他爷爷说。
    “瑜丫，你和小顾和奶奶下去，帮阿奶做饭做菜。”罗红叶和秦瑜、顾瑾道。
    “哎，好。”秦瑜欢喜应道，跟着罗红叶下山。
    罗红叶走前面，秦瑜和顾瑾跟后面。
    还没走出几步，顾瑾就将秦瑜的手拽住。
    “……”秦瑜，用力挣脱顾瑾手心，“虽下过雨，可我也不至于摔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