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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场婚事,怨不得她害怕排斥,做出那样的事。连少幽自己,当初得知与空桑结为姻亲,需要娶一个这么小的小仙子,亦是感到十分无奈。
先前少幽被她上门羞辱,确实也曾气得动了怒。
她也是好本事,本来对少幽来说,合灵之事可有可无,他性子谦和淡然,偏偏被她气得不轻。任谁被嫌弃,逼他去退亲,还说日后要天天给他戴绿帽子,都不能维持好脾气。
因此她再来拜访,少幽虽然没有报复之心,也不欲搭理她,把她冷冷晾在昆仑。
可此刻见她似委屈地站在他身后,也不过才比他肩膀高出一点点,还吃了幻颜珠把自己搞成这幅样子,少幽心里一软。
罢了,他这是怎么了?本也不记仇,何必和一个小丫头过不去。纵然她有什么坏点子,也伤不到他什么。
“别怕,你走我身后。”
本以为琉双会害怕靠过来,没想到她一掐仙决,绛珠伞凭空旋转而下,她踮脚举起伞,把他遮得严严实实,认真说:“我不怕,是我把你带到这里来的,我会好好保护你,即墨少主。”
他一怔,笑道:“嗯。”
亏她说得信誓旦旦,还真是初生牛犊不怕虎。
少幽手指微微一动,暗自帮琉双的绛珠伞加强仙力,金色光芒一笼罩,都不必刻意去对付小鬼,万般邪魔退散。
琉双一路往城中走,很是奇怪,咦,绛珠伞在她手中,何时这么厉害了?
她狐疑地看向少幽,仙君负着剑,神色淡然,仿佛这里不是鬼域,而是他的昆仑。
*
晏潮生走了许久,本以为琉双会追上来。
没想到半晌也不见身后有人,他脚步开始迟疑,该不会是他走得太快,她跟不上?
他放慢了脚步,许久,身后依旧一个人都没有。
而眼前,他妖瞳觉察到了危险,竟不受控制地变成银色,晏潮生眯了眯眼,前方空茫一片的山谷,在他看来,赫然变成了一片漆黑的炼狱。
其中万鬼啼哭,阴魂索命,前路变成了一个个戏台,无数爱恨别离一幕幕在里面上演。
有人抱着自己孩子哭得声嘶力竭,有人在床榻之上病得奄奄一息,甚至还有女子分娩之痛,被丈夫抛弃之苦……
这么多画面骤然闯入眼中,晏潮生银瞳微缩,皱起眉。
前面必定不能去。
他这双妖瞳自小便与其他妖不同,也是靠着一双银瞳,他屡次避开危险,方能平安长大。
他看得见的东西,赤水琉双和即墨少幽不一定能看见。
晏潮生冷着脸往回走,他心想,他回去提醒她,绝不是怕她会出什么事,而是她若死了,他去向谁讨白白丢失的六百年修为?
没成想骤然看见这一幕。
鬼域血红天幕下,少女踮脚为仙君撑着伞。
晏潮生拳头握紧,冷笑了一声。他不该意外的,她能在毕巡面前,撑起绛珠伞保护自己,自然也能为即墨少幽做这一切。
何况现在她还有求于即墨少幽。
晏潮生心里生出一股厌弃的情绪,不知是对琉双,还是对先前的自己。
晏潮生想,他就不该在最后一刻抓住她,陪她到这个鬼地方来。就让她和即墨少幽在这里自生自灭好了,他得想个办法回去。
他们来寻魂,他来做什么?
他忽略心上那点微弱恼怒的情绪,转头就走。对她的怒意,甚至让他不想提醒他们,别往前走。
回来寻她的路上他便想明白了,前面是传说中的八苦谷。
平平静静似人间,却需得历经八苦,脱了一层皮,失了一身修为,或许都出不来。
谁也没想到,只存在上古传说中的八苦谷,竟然在鬼域不忘城,难怪明明作为历代鬼王的魂归之地,鬼域的命脉之所,这里却无人镇守,分明是诱人前来,一片平和之下,把人作为养料吞噬。
晏潮生冷冷掉头走了数十步,拳头握紧,转身大步朝琉双走过去。
许是他冷着脸的模样,脸色非常难看,她惊讶地看着他:“你怎么还在这里?”
晏潮生险些被她给气笑了。
是啊,他也想知道,他为什么还在这个鬼地方,没有一走了之!
“你们非去鬼王墓不可?纵然前面有八苦谷。”
琉双看向少幽,少幽沉默片刻,道:“是。”
少幽道:“赤水仙子,你能告诉我这一消息,在下已是感激不尽,既然前路危险,你便先行回昆仑吧,不必再与我一道。”
晏潮生心里嗤笑,不耐烦地对琉双说:“少主,你若是信我,现在和我一起离开。你若信他能护住你,便和他继续往前走。”
“我当然……”
晏潮生盯着她,连他自己都不知道,这一刻他在希冀她说出什么答案。
琉双后半句理直气壮地说出来:“和少幽走。”
“好,好得很。”晏潮生弯起唇笑,他表面笑得灿烂无所谓,心里只觉得一股气血往上冲,就不该回来问这句话自取其辱。
她哪里有多在乎自己,如今看来,她在乎的只有她自己的容颜和即墨少幽。
晏潮生冷冷说:“祝二位好运。”说罢,他拂袖离开。
三人分道扬镳,晏潮生一路走回幽冥火河,他回头看不忘城的碑,那里大片大片的银花盛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