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夫子。”林明浩抱着书前来找许夫子。
    许夫子是出了名的严厉的，他本不欲教林明浩的。若不是林明浩的父亲跪求他，恳请他教导林明浩，不求让他榜上有名，只求他能明辨是非。
    “最近可回家了？”许夫子眉头微蹙，即使他在书院，也听到外面的传闻，林明浩的嫡亲哥哥竟然跑去清和郡主府，却被拒之门外，不知那人要做什么。
    “未回。”林明浩知道那些事情，这一段时间以来，他成长不少。他不可能再随意跑到假山上威胁亲人，甚至希望他们狠狠地揍他几顿，让他更加明白世事。
    “对你嫡兄的事情如何看？”许夫子问。
    “清和郡主已经对我等仁至义尽。”林明浩脑子清醒，不像过去那样懵懵懂懂，“父亲送弟子来书院学习，弟子定当努力学习，不让外物所扰。”
    若是他回去，必定又会听到母亲他们说清和郡主的不是。林明浩明白父亲的意思，父亲不想他被那些事情影响，怕他步上兄长的后尘。
    长宁侯府，老夫人正在私库挑选适合年轻女子的布料，她并不知道前世的混世魔王浪荡子已经改过自新。前世，长宁侯府在很长一段时间内都是保持渐渐腐朽的状态，林明浩那时候被老夫人等人捧着宠着，等他再长大一点，性格已经定型，自然就更听不得那些话，何况也没人跟他说那些话。侯府抄家后，二夫人跟二老爷和离，林明浩又继续跟着二夫人招摇过市。
    “这匹青色的如何？”老夫人询问旁边的林嬷嬷。
    “再搭配上青纱刺绣，一定极好看。”林嬷嬷笑道，“外面的小娘子就极喜欢这样的。”
    “她穿什么都好看，底子本就好。”老夫人又问，“让小厨房做的糕点做好了吗？”
    “做好了，正热着。”林嬷嬷应声。
    老夫人选了几匹布，又选了几样年轻人适合戴的首饰，这才关上私库的门，前去清和郡主府。
    侯夫人得知老夫人又准备去清和郡主府，特别交代丫鬟把前两天买的玉镯子送过去。
    “夫人，这是不是有点多了？”侯夫人身边的人难免会说两句，认为侯夫人和老夫人应该把东西留给世子，而不是总是送去郡主府。
    “那是老夫人的私库，母亲想要送谁，就送谁。”侯夫人见儿子和老夫人的态度就明白，清和郡主前世帮他们的不少，她自然也得对郡主好些。如今，长宁侯府应该不会再走前世的老路，不会被抄，那现在的一切就当是捡来的，上天让她儿子，让老夫人重生，那他们就更该舍得，上天才不会收回他们拥有的，“府里要是谁在那么说，就找牙婆卖了。”
    老夫人到清和郡主府后，门人直接让她进去，先让她坐着，再去请郡主。
    林婉清早就交代过，若是她在郡主，那就让长宁侯老夫人直接进来。对待长者，林婉清还是相当尊重他们。
    “您怎么又送东西来。”林婉清表示她已经变成一个富婆，“隔壁的前几天送了我好几身衣裳，还有衣裳没穿的，库里的缎子都有不少灰尘了。”
    这些人总喜欢给她送东西，林婉清是挺开心的，但是东西多了，怎么处理也是一个问题，总不能一直放在府库，那么好的料子又不能赏给下来。
    听林婉清把摄政王称作隔壁的，老夫人没有劝阻她，说不能这么称呼。男女之间，正室能发小脾气的，大多是两者有感情的，否则相敬如宾，正妻负责端庄贤淑，妾室负责美貌耍小性子。正室发小脾气是不够贤淑，妾室耍性子则是情趣。
    “王爷的眼光必定不差。”老夫人笑道，上下打量林婉清身上穿的衣服，“这身也是？”
    “哪里是他眼光不差，是绣娘的手艺好。”林婉清还记得邢晟之前一直喂她满月兔兔肉，说什么多补补，听说对方今天又买了一双鸽子，她原以为是用来通信的，结果对方又送到厨房。
    她不想再吃什么炖兔子炖鸽子，林婉清不想要什么食补，明明她的身体还可以的，只是最近天气多变，难免打一两个喷嚏而已。春天到了，草木蓬勃，又有不少鲜花盛开，估计轻风带来各色花朵的花粉，才让她打喷嚏的。
    可惜她的理由没有得到摄政王邢晟的认可，初夏也不认可她的说法。
    “闹别扭了？”老夫人听出宝贝孙女话里的不满。
    “没有。”林婉清坚决不说食补的事，就怕老夫人也加入他们的行列，说什么春秋进补，也不怕把她补成一颗球。
    老夫人见此，没有多问，“二房的人又过来了？”
    “没让他进来。”林婉清得知门房没有通报，直接把林明诚拒之门外，她还让人奖励了门房，干得漂亮！
    “都说一笔写不出两个林，跟你说。”老夫人朝着旁边呸了一声，“那都是蠢话，断亲了，就别再对他们好，养不熟的。血缘关系不见得就可靠，自古多少人踏着亲人的鲜血往上爬的，女子的性命、幸福在那些男人眼中什么都不是，亲哥哥亲父亲也能推出妹妹女儿博前程。”
    要是搁在前世，侯府没被抄，老夫人也没经历那些事情，她必定会倚老卖老，让清和郡主原谅二房，说一笔写不出两个林，让她对二房好，二房以后会为她撑腰。老夫人现在不会那么说，这都是假的，因为不是每个人都懂得知恩图报，这世上多是白眼狼，二房一家子恰巧就是白眼狼。
    “明白。”林婉清早就发现老夫人总是教育她，让她别相信血缘，别信那些人。老夫人的想法有点极端，但也可见老夫人前世一定受了很严重的伤害，否则二房也是老夫人的血脉，对方怎么可能这么说，“今儿就留在这边用晚膳吧，或是在这边住上几日？”
    晚上就可以把鸽子给老夫人吃，林婉清表示老夫人也需要补补。
    “住几日就算了。”老夫人可不想自己在这边住几日，那些人就说要来给自己请安，“四房的五姑娘也是个蠢的，竟然想进郡王府做侧妃。她算个什么东西，父亲是白身，就不能安分一点。”
    “挺有理想的。”林婉清早就听过。
    “也怪我以前没注意，让他们一个个都变得那么心大。”老夫人叹息，“想着生子孩子，虽是侧妃，却也行得正妃的事，掌管中馈，再让儿子继承郡王府。世上哪里有这么好的事情，就是她，哪里做得侧妃。”
    古代是一个讲究出身的地方，哪怕长宁侯没有分家，五姑娘还待在侯府，五姑娘也很难当上郡王的侧妃。毕竟长宁侯府是落魄的侯府，要是蒸蒸日上，简在帝心，那还有可能。
    “现在可订了人家。”林婉清道，“五姑娘去年便及笄了吧。”
    “瞧不上。”老夫人真真是不想管四房的事情，反正已经分出去了，他们要死要活随意。经历过前世那些事情，老夫人不想去管那些不孝的东西，“还没定下呢。”
    林家四房，四老爷正满脸笑容地从外面回来，他告诉女儿，他为她找到了一门好亲事。
    第62章 皇商
    四老爷给五姑娘找的人家是皇商,皇商到底还是商人,不是官员。要是以前,四老爷瞧不上这样的人家,但现在不一样,他们从长宁侯府分出来,他又是白丁,说到底，他现在只能算是一个小商人，依靠长宁侯府的关系混得不算太差,想要赚更多银钱也难，京城的那些商铺背后少不得都有权势的支撑。
    “娘。”林婉萱得知父亲竟让将她许配给皇商，忍不住扑进母亲怀里哭泣。她一直以为自己能嫁入高门,郡王的侧妃,侯府的嫡次子正妻之类的，万万没想到有朝一日沦为商人妇,“女儿不愿。”
    “你父亲已经跟人家说好了,过两日便上门提亲。”四夫人也不愿意女儿嫁给商人,可是搬出侯府后,曾经的贵夫人都没有再邀请她参加宴会,她自然就不能带着女儿去露脸,邀请她的，又是小官的夫人。
    如今不比从前，女儿之前可以说是侯府女孩,现在不可以那么说了。以前有意的人家,后来也没了声音。
    四夫人无奈，就是让女儿嫁给娘家侄子，娘家也不大愿意。
    “不是还有两日吗？”林婉萱道，“娘，你跟父亲说说可以吗？女儿不想嫁给商人。以前不是有侯府庶子吗？没关系的。”
    林婉萱现在也顾不得这些，庶子又怎么样，也是侯府的，只要有能耐，再参加科考，又或者有其他门路，她还是官夫人。
    “已经交换信物了。”丈夫一回来就满脸笑容地跟她说，给女儿找了一门好亲事，四夫人本以为是端郡王府的事情成了，没成想丈夫要把女儿嫁给皇商，“皇商虽然不是官宦人家，但家底不薄，你过去就是正妻。”
    商人多重利，四夫人何尝又明白人家皇商看中的不是他们这一房，是这一房身后的长宁侯府，是清和郡主，是摄政王。说来也可笑，明明清和郡主已经跟二房断亲，但那些人依旧认为有利可图，是因为清和郡主依旧跟老夫人走近吧，他们才认为清和郡主是个心软的人，会护着他们。
    “正妻又有何用，士农工商，商是最末位。”即使本朝的商人地位没有那么低，但林婉萱依旧不愿意嫁入商户家，“娘忍心女儿被人瞧不起吗？”
    “别说了。”四夫人不是小女孩，不认为自己能改变了丈夫的决定。何况已经交换信物，就算真的解决，对女儿的名声也不好，“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你就安心备嫁吧。”
    “母亲。”林婉萱急切。
    “你可知你六妹妹现在过的什么日子？”四夫人道，“她是侯府的庶女，即使她是庶女，身份也不必你低，可她成为祭酒家次子的妾室。”
    四夫人担心林婉萱跟林婉欣一样，以为能勾搭到一个金龟婿，没成想却成了小官之子的妾，连正妻都不是。
    “老夫人应允的。”四夫人本不愿意与女儿多说这些的，可女儿也及笄了，“祭酒家的原本是要娶她为妻。”
    林婉萱之前就知道一些，“那是六妹妹跟外男私相授受”
    “以你的聪明劲儿，还看不明白？”四夫人皱眉，“她不过是想把她现在的夫君当成踏脚石，未想马失前蹄。你是不是想若她成功了？即便她成功，她的名声也好不了，那些人如何会不知道其中关节，只怕把她当成玩物。”
    “那女儿真的要嫁给商人吗？”林婉萱真不愿意这样。
    “嫁，当然得嫁！”四夫人道，“他们看着清和郡主和老夫人亲近，便认为郡主和侯府的关系没有差到不可挽回的地步，日后少不得会扶持侯府，而你是清和郡主的堂姐，也可运作。他们现在还不知道我们和清和郡主关系没那么好，你嫁过去后，便靠着这一层关系，生下儿子，再牢牢掌管府中中馈。这日子自然也能过得好，若是能让你夫君忌惮一二，那更好不过。”
    四夫人也仔细想过，女儿如今高不成低不就，倒不如找一个家里有钱的富商，女儿过得必定也差不到哪里去。何必再去做人家妾室，争夺那本就漂浮在空中的宠爱。
    听四夫人这么说，林婉萱很快就想明白，嫁给商家也有好处，虽然她父亲是白身，但大伯不是，清和郡主也不是，清和郡主还是未来的摄政王妃。
    林婉萱落泪了，她曾经那么高傲，百般算计，如今却落到如此田地。她曾经无视林婉清，未曾帮助过她，如今却要依靠她的威名过日子。
    “别难过。”四夫人看着女儿落泪，她也心疼，可她也无法。
    傍晚，老夫人果然没急着回去，而是留在郡主府用晚膳。摄政王邢晟回来时就见到了老夫人，没有露出意外的神色，婉清想留谁吃饭就留谁吃饭。
    林婉清本以为晚上有清淡到没味道的炖鸽子，结果看到的是烤鸽子。
    “换一个味道。”邢晟知道林婉清不喜欢吃太清淡的东西，就没让厨房炖鸽子，他们这样的人家又不是买不起乳鸽，何必总是那么弄，再弄下去，婉清就不想见到他了。
    “祖母，多吃一点。”林婉清把烤鸽子放在老夫人的面前，“补补。”
    老夫人不知道邢晟他们一直给林婉清补身体，还想着宝贝孙女给自己夹的菜，一定得多吃一点。
    厨房的人也不笨，因为老夫人来了，就特意多做了一只烤鸽子，好歹能一人一只。这种东西吃多了也就那样，不见得有多好吃，再好吃爷不会吃那么多。
    “世子跟礼部侍郎家的千金定下亲事了？”林婉清当初亲耳听到长宁侯侯夫人和礼部侍郎的夫人谈话。
    “前儿就让人上门提亲了。”老夫人说到这儿，面带柔光，“李小姐是个知书达理的，跟明轩正合适。明轩也说了，四十无子方纳妾，就连早前的那些通房也都赶了出去。”
    老夫人说完后，又看了一眼摄政王。前世，那些人都说摄政王只有一个摄政王妃，但谁知道王府里是不是有什么通房之类的，没名没分的女人，外人又如何会去说呢。
    摄政王早就知道老夫人是重生的，听她这么说，挺直腰板，轻呵了一声，“本王可没碰过那些乱七八糟的女子。”
    林明轩身边干净？自己比林明轩更加干净！
    邢晟认为像自己这种没有碰过其他女人的男人，才是真正的干净，身心都干净。
    “吃饭。”林婉清给邢晟也夹了烤鸽子，“又没说你。”
    “跟你说清楚，省得你羡慕那个李小姐。”邢晟故意道，“我会让你过得比她们都好。”
    老夫人手一抖，筷子差点掉在地上，摄政王对孙女的态度那么好，好得让她开始怀疑。摄政王这样的人可能对一个女子那么好吗？他们才订下婚约多久，时间那么短？
    “祖母。”林婉清见老夫人失神，笑道，“王爷没有那么可怕吧。”
    “没，没有。”老夫人很难相信宝贝孙女这话，摄政王一直都非常可怕，前世长宁侯府被抄就有摄政王的手笔。她不恨摄政王，那是他们罪有应得。瞧瞧孙女愉悦的神态，摄政王一直都是那么对孙女的吧。
    难道摄政王是重生的？
    老夫人突然这么想，宝贝孙女前世没有被封为郡主，没有皇帝赐婚，后来甚至还消失得无影无踪。要是摄政王是重生的，那就能解释为什么孙女被封为郡主，为什么皇帝这么容易就应允二房抬张氏为平妻。她和孙子再厉害，也改变不了这么多事情。
    如果摄政王是重生的，那么他必定对自己有所怀疑，那对孙子林明轩呢？
    “多吃点。”林婉清心想可能是老夫人不习惯跟摄政王一起用晚膳，表情才那么僵的吧。于是她又为老夫人盛了一碗汤，“等用完晚膳，再回侯府吧。”
    林婉清不可能让老夫人没吃完晚膳就走，那场面就尴尬了。
    “好。”老夫人点头，喝汤。
    邢晟对老夫人不关注，就算她是重生的，那也改变不了大局。婉清不是重生的就好，他不允许任何人破坏他和婉清的感情，所幸老夫人也没跟她讲些乱七八糟的事情，否则他必定不让老夫人再过来。
    用完晚膳后，老夫人就回长宁侯府，没再留下。
    “今天的鸽子味道不错。”林婉清目送老夫人离开。
    “没见你多吃。”邢晟还想林婉清吃的少。
    “晚上再吃点夜宵，就够了。”林婉清转头看向邢晟，“等长宁侯府世子成亲后，我们再成亲吧。”
    林婉清琢磨着林明轩才跟李小姐定亲，应该没有那么快就成亲。那她还能拖延时间，比如拖个一两年。
    “可以。”不就是让他们早一点成亲，这不是问题，邢晟不介意给长宁侯一点提示，世子林明轩那么大了，该早点生下继承人。
    “在院子里移栽一株葡萄吧，只有葡萄。”林婉清闻不得诸多种花朵混合地香味，受不了那么多花粉，但一株普通，院子里又没种其他开花的植物，就想这样应该没有多大的问题。
    “再在葡萄架下搭一个秋千。”邢晟附和。
    林婉清忍不住又多看邢晟一眼，对方似乎很了解自己的样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