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月亮的三分之二已经沉到了楼房后,巡逻的灯光也看不见了。
而距离太阳升起还有一段时间。
眼下是黎明前最黑的时分,时间仿佛也静止了,流动的只有微风。
兰波无端渴望烟草的滋味。或者酒。这两样东西最糟糕的日子里他都沾过,但不论是尼古丁还是酒精都不足以令他沉溺进去,也无法彻底骗过无情运作的理性。他没有沿着追求刺激的路继续走下去,那样也许会更轻松,但不正确。
旧日的友人曾经说他是正确的怪物。兰波想,也许这是身为长子的诅咒。对家人的责任感成为第二天性,和呼吸一样自如,即便缺损了,毁坏了,他还是必须把自己拼回去。失去最宠爱的小女儿对双亲来说已经足够残酷,他不能任由自己也漂泊到深渊尽头。伊万已经因为哥哥迟迟不回家而不太高兴,他这亲爱的弟弟自由惯了,陡然要求他和哥哥交换角色似乎的确不太讲道理。
所有人都期望着米哈尔·兰波早日回去,重回正轨。
他撑住额角,另一手揉了揉眉心。
耳机中陡然传来睡意朦胧的声音:
“兰波教官?”
“我在。”
只是简短的应答,弥雅似乎便安心下来。
少女的呼吸再次变得平缓,直至无法被装置捕捉。
那股戒烟戒酒者故态复萌一般的干渴却变得愈加强烈。
兰波自嘲地笑了笑。幸好房间里没有烟草也没有酒。
作者有话要说:感谢!!的地雷!
这周还是比较忙,目测要周末才能继续更新了,虽然说不上补偿总之这章也评论发红包吧
本章应该是头回完全的兰波视角0w0
第47章 零下三十九
“由于受害者人数不少,还必须举行一次这样的庭审听证。但到下判决书为止不会花费太久。至少就您的案子而言,证言和证据都十分充分,我有理由认为被告一定会获刑。”担任公诉人的年轻女性利落地交代情况,并没有对弥雅表现出过露的同情或怜悯。
弥雅感激对方的克制和职业距离,客客气气地回答:“我明白了,谢谢您。”
公诉人沉默了片刻,最后只说:“这是我的职责。”
她大概也明白这个放在首都市一级法院审理的案子中牵扯了更多内情。
休息室木门开启,公诉人循声看了一眼:“那么我就告辞了。”
弥雅转过身。
兰波迎面走来。他今天也作为证人之一出庭,穿着的西装是近黑的深蓝色,外加神情严肃,整个人身上的氛围也随之改变,比平日更显高大冷峻。
由于弥雅尚未成年,她并不作为证人出庭,而是由检方代为陈述证词。刚才庭审时,她坐在观众席末排的角落。站上证人席的兰波令她感到陌生:发言冷静缜密,面无表情,显得难以接近。
兰波向公诉人颔首致意,简单寒暄两句。等对方离去、休息室中只剩下他与弥雅两人,他才略微松弛眉眼,温言问弥雅:“感觉还好么?要不要再在这里休息一会儿?”
弥雅无端心安下来。
兰波还是她熟悉的兰波。
“我没什么,只不过盯着威尔逊的后脑勺看了几个小时,多少有点审美疲劳。”
弥雅的玩笑话令兰波怔了一下。他注视她须臾,没有继续探究:“那么去停车场吧。”走出休息室,他有些警惕地打量四周,又补充:“弥雅,走在我身后。”
兰波提防的是媒体。
威尔逊在起诉前就失去了教员身份,明面上今天只是又一桩公诉案件开庭,唯一特殊的地方在于因为牵涉到未成年人,庭审过程不对外开放。然而即便处理得十分低调,不排除依旧会有捕捉到蛛丝马迹的记者前来蹲点。
弥雅并不那么在乎记者,但兰波主动的保护姿态令她喜悦。她低下头轻轻应了一声,唇角上扬。有了正大光明的理由,她便跟得很紧。不止是踩着兰波的影子前进,还要更进一步。如果兰波稍放缓步伐,她就会撞上他后背。
而弥雅的视野自然被兰波的身姿填满。
只是这么看着他的背影,她心脏的位置就像是浸透了鼓胀起来,难以分辨究竟是喜悦还是哀愁的情绪要满溢倾泻,压着警戒线的水面随着她前进的每一步摇摇晃晃。
如果这感情泼溅出来会怎么样?弥雅不知道。但这份难以自持的悸动也怪不得她。此前的周日兰波没能抽身离开营地进城,两人因此已然超过整整一周没碰面。好不容易在一处待着,当然是多看一眼是一眼,近一分是一分。
弥雅也知道不仅是别离令她变得黏人。
虽然没有面对面交谈,但过去数日的每一晚,她都在兰波的陪伴下入睡。
她在通讯电波的一头,他在另一头。
逐渐地,弥雅夜里惊醒的次数已经少了许多;有时即便醒来,她只需要将耳朵凑近终端听筒,去分辨传来的沙沙的白噪音、还有依稀可闻的呼吸声,不必叫醒兰波,她就能逐渐平静下来。
兰波是她驱逐恶魔的护身符。
只要有他在,独自醒来也好,观察期的新生活也罢,都不那么可怖。至于之后——
轻飘飘的思绪在断崖骤停。弥雅的脚步不由放缓,与兰波的距离便逐渐拉开。不至于到走丢掉队的程度,但足够明显,以致兰波驻足回头看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