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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阳西斜的时候,伊莱向乐景告别了。
他冲乐景挥了挥手,然后转过身,穿着可笑的大裙子,头也不回地用着迥异于淑女的豪迈姿势大阔步向前走去。
乐景倚着门,笑着摇摇头,眯眼感受吹过脸颊的清凉晚风,突然想起毛不易《平凡的一天》里的几句歌词,脑海中情不自禁回荡起熟悉的旋律:
“不追不赶慢慢走回家,就这样虚度着年华没牵挂,只有晚风轻拂着脸颊。
日落之前斜阳融在小河里,逛了黄昏市场收获很满意。
朋友打来电话说他在等你,见面有聊不完的话题,餐桌摆在开满花的院子里,微微酒意阵阵欢歌笑语,从不考虑明天应该去哪里,因为今夜的风太和煦。”
他伸了长长的懒腰,只觉得全身的筋骨都泡在暖暖的夕阳里,被风吹的酥软。
这真是平凡的一天啊。
乐景转身,对上玛莎太太促狭的眼神,对上两个兄弟暧昧打趣的眼神,无语凝噎,只觉得自己满腔文艺情怀一扫而空,恨不能把伊莱抓回来狠狠揍一顿!
玛莎太太委婉得近乎明示道:“亲爱的,我并不是那种古板的人,我觉得真正的爱情和年龄是没有关系的。”
顾图南和季鹤卿搂肩搭背,坏笑道:“苍哥儿,你在哪里认识的这个女士?”
“二哥,没想到你口味……这么独特。”
乐景深吸一口气,才忍住了自己想把两个兄弟爆锤一顿的冲动,他僵着脸,对玛莎太太说:“伊莱雅女士和我只是普通朋友,请不要误会!”
玛莎太太“哦”了一声,露出一个我都明白你不用再解释的表情,然后说:“我去做饭了。”
乐景:……你都明白了什么啊!!
乐景废了九牛二虎之力,才终于让玛莎和顾图南和季鹤卿半信半疑,勉强相信乐景和伊莱雅女士只是普通的朋友。
然后第二天早上,乐景正坐在餐桌上吃饭,威尔先生正在看早报,突然发出一声响亮的欢呼:“太好了,颜,那个该死的霍华德被引渡到了美国,即将接受审判!”
乐景并不怎么意外。
就算霍华德侥幸的没有被判处死刑,他也要在监狱里呆一辈子了。
昨天伊莱还在抱怨穿女装难受,今天他就可以重回男儿身了。
乐景打定主意,等中午放学后就去旅馆找伊莱,告诉他这个好消息。
就在这时,邮递员在门外喊,“颜,有你一封信!”
乐景狐疑的打开门,走出去,从邮递员手里接过信,寄信人的名字是一片空白。
乐景好奇问:“谁寄给我的信?”
邮递员耸耸肩,“信封上没写,你打开看看不就知道了?”
乐景拆开信,映入眼帘的是寥寥几行潦草的英文:
“亲爱的路易斯小姐,能给我献上一束花吗?
你永远的伊莱雅。
1873年4月3日。”
落款是昨天的日期!
乐景脸色突然煞白一片,手抖的几乎拿不住信封。
不,不会的!伊莱昨天还那样健康!
他捏着信封,疯狂向伊莱的旅店方向跑去。
身后传来玛莎他们的惊呼:“颜!你要去哪里?”
乐景顾不得回答,他要尽快赶到旅店!
……
伊莱的房门紧锁,乐景怎么喊门都没人来开门,那个可怖的猜测似乎越来越像真的。
最后,旅店老板拿来了钥匙,打开了门,乐景屏住呼吸站在门前,一瞬间几乎不敢踏进去了。
他深吸一口气,颤抖着走进房间,湿润的眼眸就那样猝不及防对上安静躺在床上的印第安青年。
他穿着印第安传统服饰,头上带着鲜红尾羽编制成的印第安传统长帽,两只手紧紧握着放在胸前的弓箭,双眼紧闭,表情是那样安详平静,嘴角甚至还带着一丝释然的微笑。
恍惚间,乐景似乎又看到了青年笑着对他说:“路易斯小姐,为我写本小说吧!”
“只要主角是一个印第安人就行,是男是女都无所谓。”
乐景闭上眼睛,两行热泪蜿蜒而下。
他在沉睡着的青年床前轻轻坐下,温柔的盖上他的双手,声音轻柔仿佛怕惊扰青年的美梦。
“我答应你,一定会为你们印第安人写一部小说。”
这个男人曾经在黑暗中跋涉了25年,终日与复仇和鲜血为伴,现在,他终于大仇得报,可以好好睡一觉了。
梦中,他所有的亲人们都在,都在家乡的森林里,过着贫穷却幸福的生活。
“伊莱,睡吧,祝你好梦。”
……
伊莱家乡的森林已经被移平,铺上了通火车的铁路,他所有的家人也死于殖民者的屠杀。
殖民者的火车轰鸣着开过印第安人的尸骨,为美利坚的工业输送源源不断的鲜血和营养。
乐景把伊莱葬在了孟松城外的小森林里。
伊莱的墓很小。但是这个男人的灵魂却伟大得任何坟墓都装不下。
乐景轻轻把一束白玫瑰放在伊莱的墓前。
洁白的墓碑上,是由乐景刻下的一句话。
“伊莱,一名自由的印第安战士,他曾向命运发起冲锋,历史不会忘记他的脸。”
如果历史忘记,乐景会用小说帮他正名。
“再见,伊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