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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同学重逢,他兴奋的脸都红了,激动的笑眯了眼睛,无声对他比了嘴型,“等我下课。”
乐景微笑着点头。
门房敲起第一声锣鼓时,他就迫不及待的说道:“下课。”
他三步并作两步走到门前,用力给了对方一个热情的拥抱。
“望旌,没想到竟然在这里见到你!你怎么来了?”
乐景拍了拍老同学的背,“出差路过这里,听说你在这里,就顺便来看看。”
“自从那日从美国别过后,都过去七年了吧。”林叶眼睛发亮,上下打量着乐景,喃喃道:“瘦了,也黑了。”
“光说我,你不也这样?”乐景指了指他身上的发黄汗衫以及黝黑发亮的皮肤,“老同学,你现在可是大变样了。”
之前在美国时的林叶,那派头多足啊。头发每天用头油抹的油光发亮,皮鞋也擦得锃亮,细皮嫩肉的,一看就知道是一个风流公子哥儿。
哪像现在,整个一个地道劳动人民打扮,看起来淳厚又质朴。
乐景不禁有些感慨。
自1949年在美国与林叶分别后,他们已经六年未见了。
当时乐景因为熟知历史,赶在中美交恶前顺利回国,而包括林叶在内的许多同学就没有那么幸运了。随着战争的爆发,几乎所有在美留学生都处于被监视状态,还有的同学因此锒铛入狱,备受折磨。就比如当时留美科协的会长、哥大物理学博士程嘉悦就因此被移民局监禁了好几年,去年才归国。
朝鲜战争爆发时,海外留学生普遍是持悲观态度,认为中国必败无疑。所以当志愿军战士们在战场上高歌猛进时,他们也是受到最大思想冲击的人。
乐景临走前,曾经和几个看衰大陆的同学赌朝鲜战争的结局。
而当初和他打赌的那几个人,有的现在继续在国外享受荣华富贵,横竖当无事发生,也有人因此改弦易辙,踏上了归国之路。
所以就像乐景曾经预料过的那样,朝鲜战争结束后,出现了一大波海外华人归国热潮。许多之前对新中国持观望态度的海外华人争先恐后归国发展建设,林叶当然也回国了。
当时是1953年,乐景的《速成识字课本》刚发行没多久,他那时在军队里不太方便见他。等到他方便了后,林叶已经主动申请回到了家乡湖南支援发展当地教育,导致他们生生拖到现在才见面。
乐景打量了一下面前破败的砖瓦土屋,有些感慨的说:“你可让我好找。你不是被分配到大学教书吗?怎么跑到这里了?”
林叶摸了摸鼻子,“说来话长,走,我们回宿舍,咱俩好好叙叙旧。”
……
“这么说,你现在是在义务支教?”
乐景环顾了一下林叶简陋艰苦的宿舍环境,然后故意夸张的上下打量坦然镇定的老同学,调侃道:“士别三日当刮目相待啊。”
林叶教的学生身份跨度特别广。既有附近村小的老师,各村村委会干部,又有民国时的私塾先生,更有清朝时的老童生——就是那个白头发的老先生。
这些人一旦学会简体字,那么就可以惠济附近十几个村庄的几百几千几万名学生。
能号召这么多人来这里学习简体字,林叶着实是下了大力气。
原主是个爱慕虚荣嫌贫爱富的性子,和他相交的朋友林叶虽然人不坏,但是也不是什么热衷艰苦奋斗的人。没想到不过短短几年,他竟然就变了性子。
没想到林叶却复杂的看了他一眼,揉了揉头发,“其实,多亏了有你的鞭策,我才下决心下乡的。”
乐景挑了挑眉,“哦?这个怎么说?”
“你这些年扫盲搞得有声有色的,你编写的《速成识字课本》在各地广为流传,不知道使多少群众脱了盲,我在大学,同事们听说我们俩是一个大学的同学,都不免高看我一眼。这次大学搞这个义务支教活动,我就报了名。”
林叶推了推金丝边眼镜,故作不服气的抬了抬下巴,一瞬间好像又变成了那个高傲的年轻人,“都是一个大学毕业的,你能做的事情,我当然也要做。”
“这……我真没想到。”
乐景欣慰的苏展眉眼,坦率回答:“但是我很高兴。我最近时常觉得力不从心,国家初立,百废俱兴,不仅高精尖行业缺少人才,基础产业也是很缺人,国家日后要想腾飞,扫盲更是重中之重。现在正是缺人的时候,你能深明大义,我回头就向教育局申请,给你发个嘉奖,评个先进。”
“别,别给我戴高帽。”林叶唯恐避之不及的退了一步,望着乐景的目光好像是在看着什么洪水猛兽,“我本来只是想在这里干几个月,你这一吹捧,那完了,我就走不了了,我可不想在这里待一辈子。”
乐景失笑的摇了摇头,“行,是我考虑……”
“嗷呜!”
一声野兽的狂啸声打断了乐景未完的话,他茫然了一瞬,就见林叶面色大变,火烧屁股一样蹦了起来。
“什么在叫?我怎么听起来像老虎?”乐景笑着摇了摇头,自己也自己的话有点可笑,怎么可能有老虎,又不是动物世界。
“就是老虎!”地道的湖南土著林叶压低声音,从牙缝里逼出来一句话:“从52年开始,湖南就遭了虎灾,就连长沙都被虎群围过!今年岳麓山刚打死一只老虎。这几年,老虎差不多都吃了几百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