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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回过神来,瞧着面前女子有些松垮的领口,忙撂下了幔帐,又拉紧了些,转头对身后一众目光灼灼的捕快道:“此处无事了,都出去吧。”
说完,他同明鸢一抱拳:“小明姑娘且继续吧,我先去寻殿下了。”
“等等,”明鸢清了清嗓子,“别找了,着人请郎中来,昭王殿下就在此处。”
楚三愕然瞪大双眼:“此…此处?”
屋中一时寂静,走到门口的捕快们纷纷支起耳朵听着里头的动静。
明鸢催促:“事情因果容后再说,眼下殿下不省人事,再拖下去,恐有性命之忧。”
听闻此话,楚三的面容沉肃下来,吩咐捕快们守好此处,亲自去了医馆请郎中。
赵浔的命最终是保下了,只是郎中处理好伤口后,皱眉问:“这位公子可中过什么毒?”
明鸢茫然:“难不成剑上喂了毒?”
郎中刚要接话,楚三已塞了锭银子给他:“大晚上劳您走这一趟,着实辛苦了,等会儿开过方子,我让王府的马车送您回去。”
郎中行医多年,处事精明,瞧见楚三的反应,便知其中有些不便言说之处,当下截住话茬,起身去外间开药。
只是随楚三走下楼时,他觑着附近无人,还是没忍住提点了一句:“这毒虽不会立时要人性命,但长此以往,必致短寿促命。”
目送着郎中走上马车,楚三忽然想起他家殿下那时所言。那年赵浔十五岁,先帝薨逝,他受封昭王,出宫建府。
那时的赵浔尚且是个少年郎,可眸色中没有半分少年郎应有的意气风发,他的眸子格外黑,里头鲜少有什么波澜情绪。
那日,楚三被叫到书房,甫一推开门,便瞧见他家殿下的手中托着枚锦盒,那锦盒是象征着吉祥的红色,上头绣着福字纹,瞧上去颇为喜庆。
瞧见楚三走进来,他抬头,眼中罕见地露出几分笑意:“楚三,本王得了个好东西。”
瞧见自家殿下心情不错,楚三的心绪也跟着轻快起来:“恭喜殿下。”
赵浔打开锦盒,从里头取出枚乌黑的药丸,他说:“等会儿去寻陛下,就说本王身中奇毒,性命不虞,外头的郎中皆束手无策,只得前来求个恩典,请宫中擅长解毒的李太医前来府中。”
楚三一时愣怔,便瞧见他家殿下将盒中的药丸拾起来,举在眼前瞧了片刻,仰头咽下。
毒发得很快,赵浔撑着书案,几乎站立不稳的模样,却笑起来:“世人都想要万寿无疆,可活得那么长委实无趣,若是能拿绵延福寿,换恣肆一时,倒也值得。”
那一次,素有“圣手鬼医”之名的李太医也没能彻底给赵浔解毒,他换了五六道方子,最终只勉强保了赵浔一命。
陛下得知自己这位皇弟的身子极差、朝不保夕,很是松了口气,待赵浔病好之后,开始让他参与到朝务之中。
那毒是赵浔自己制的,他自然不肯让自己便这么死去,只是若夙愿了了,他也未必有多顾惜自己这条命。
思及此处,楚三长叹口气,转身走回屋中。
赵浔已经醒了,正安静地靠在床头,一双眼睛几乎粘在人家小明姑娘身上了。
楚三觉得如此不大礼貌,于是清了清嗓子,提醒道:“殿下。”
赵浔瞧了他一眼:“有抓到活口吗?”
楚三摇头:“被拦下的两人服毒自尽,余下的人逃走了。”
“继续找,必要之时,可以动用那边的人。”
楚三应下,刚想关怀他家殿下两句,就听得赵浔道:“你且出去吧,我还有些事得和小明姑娘单独谈上一谈。”
楚三总觉得有哪里不太对劲,可又说不上来这不对的是何处。他总觉得自家殿下最近对自己的态度有些冷淡,譬如此时,竟三言两语拒绝了自己的嘘寒问暖,甚至将自己打发了出去。
莫不是自己哪里做得不妥?他不禁有些惴惴。
于是,离开时,他很是妥帖地将屋门大敞着,顺带着将侧窗也打开了,如此一来,他家殿下和小明姑娘的声誉便不会受损了。
或许自己先前有些地方做得不好,但之后,他定当思虑周全,思虑妥帖。
沉浸在自己思绪中的楚侍卫并未察觉他家殿下不善的目光。
屋中重新安静下来,明鸢清了清嗓子:“方才是情势所迫,殿下不必介怀。”
赵浔道:“本就是本王带累了姑娘,何谈介怀之说。只是本王心中有个疑惑,姑娘救赵某,是因着赵某的身份吗?”
若不是大家都是一根绳上的蚂蚱,她能出手相救?明鸢如是想道。
只是这话她不能同赵浔说,只摇头道:“在我眼中,每一条命都可贵,没有高低贵贱之分。”
不知是不是她的错觉,听完她这番话,昭王殿下的眸中似乎露出些错愕神色,而后又浮起些道不出的情绪。
最终他没有接话,只吩咐楚三送她回家。
赵浔的伤得好生养上些时日,明鸢这段时间也就不必往昭王府跑了。很快便到了立夏,按照江南一带的习俗,在这一日得吃上一碗立夏饭,以祈五谷丰登。
做立夏饭需要的食材颇多,谢府习惯以糯米配上雷笋、豌豆、蚕豆、苋菜等时令蔬菜一同蒸制。
杜芷的口味清淡,不喜荤食,可谢少傅同明鸢皆是无肉不欢,于是立夏饭便蒸了两样,另一样里头多添了一味咸肉,蒸熟后雪白的糯米饭上缀着各色食材,瞧着很是好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