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想起了往日在上京的灯火夜市上尝过的美味,刚用过早膳的腹中竟又有些饿了。
她抿着唇,忍不住想发笑,然而宁静的氛围却嘎然而止在迎面撞见的一行金乌卫。
太子的近卫军身穿着玄黑的软甲, 肃整的像是被人牵线的人偶,齐齐整整的从人群中穿过。
行动划一,宛若一人。
可见这支队伍的规整, 比起皇帝的亲卫也不遑多让。
行人不敢正视其锋芒,纷纷避让。
“听说是在抓严家的两个逃犯呢!”
“是呀是呀!我也听说了, 哎,但是听说不过是两个年纪很小的小姑娘,这……真的是造孽啊。”
“谁说不是呢,可是想到那个严狗贪赃枉法,害了那么多人, 连云十三洲死伤过万,剩下的难民只能北上求生,据说都快到抚州了呢!”
“呀!我还听闻最近外面都不太平,好多人落草为寇,专蹲在官道上打劫。”
几个大婶又是感慨又是唏嘘,唠嗑了几句,才拎起抢购到的新鲜蔬果,心满意足地离去。
沈离枝立在烧饼摊前,兀自陷入沉思,她秀眉微蹙,却不掩那眉眼中的秀美。
那日她和白杏离开后,两个小姑娘应是拿了钱另找地方藏起来了。
但是她也没有料到,太子在处置完严家众人后还是想起了漏网之鱼,或许他打心底就没有想过要放过一二。
不过是两个小姑娘啊。
她们在沈离枝心中虽然罪不致死。
兴许在那些受灾而失去一切的人眼前,她们都是死不足惜的。
世间诸多种种,并非非黑即白,沈离枝也弄不明白,只是循着本心,她会怜悯弱者罢了。
“姑娘?姑娘?您是要买烧饼吗?”
沈离枝被一个粗声大嗓唤醒过神,这才发觉自己杵在别人摊位前太长,碍着人做生意了,她连忙谦卑地道了歉并买了两块烧饼作为赔罪。
热乎的烧饼被裹在干荷叶里,小贩递给她的同时随口道。
“姑娘注意烫嘴,我家的饼子刚出炉的时候喷香脆口,最好吃哩!”
这一句话,他仿佛说过千万遍,流利而快速,还带着一些特殊的戏剧腔调。
沈离枝本来要走却又被他这熟悉的语调吸引而停下了,转眸打量他一眼,忽而瞥见小吃摊旁边的旗帜上写着‘本店距百年老店还差九十三年’。
她这才想起,自己从前也来过这个烧饼摊买过饼子。
“原来过得这么快,几年前这儿还是写着九十八年。”
小贩顿时眉开眼笑,“原来是旧主顾呀!五年前呐,姑娘那时候还小呢!”
面前的少女身量修长,身着着一身淡紫花罗裙,头上戴着珍珠样式的花钗,虽然面覆白纱,但从那双澄澈的眼睛里就能看出年岁不大。
沈离枝点了点头。
是啊,五年时间眨眼就过去了。
物是人非,许多年过去,她还是会下意识买两张饼。
带着满身复杂香味离开繁闹的小吃街,沈离枝走进了上京最繁华的朱雀道。
两旁都是精致楼阁的酒楼、金铺,奢靡的熏香从镂空的格子窗溢出,整个街道上都弥漫着奢华的味道。
不过几步的距离,仿佛就进入了另一个地界。
像谢府这样的大家氏族,便紧挨着这最中心的地段,占据着一片绝佳的位置,延续着百年大族的繁华。
沈离枝依着记忆中的路线找去,好在路边的景致多数未变,都成了给她指引的路标。
“姐姐……”
一声低低的呼唤从路边昏暗的小巷子里传来。
“姐姐!”
那声音见她未有反应,又提高了音量,透露出焦急和惧怕。
沈离枝望了望四周,没有人留意,才抬脚往声音的方向靠去。
“严小姐?”
狭隘的小巷里堆着还没来得及收走的竹篓,是旁边店铺里用装瓷碟碗盆的,因而垫着厚厚的稻草。
两个小姑娘虽然有了钱,但是被金乌卫的人逼迫的只能栖身在各种犄角旮旯的阴暗处,藏在稻草篓子里狼狈不堪。
严纯儿见沈离枝肯过来,眼睛顿时亮了些。
可旋即想起她的身份是东宫的女官,她心中又犹豫踟蹰,因而咬着下唇不说话,眼圈逐渐红了。
沈离枝错眼又看见她身后的严妍儿,本来就性格怯弱的孩子现在满目惊慌,犹如惊弓之鸟一样目不转睛盯着她,好像她会化身成什么吃人邪魔一般。
沈离枝慢慢蹲下身,两个小姑娘昂视的视线逐渐平落。
“饿么?”沈离枝把干荷叶包着的两块烧饼递给严纯儿,“刚刚出炉的,又脆又香。”
严纯儿还没出声,身后的严妍儿却咕咚一下吞了口唾沫。
她好久没有吃过热食了。
“谢谢……”严纯儿把烧饼接过都递给了妹妹。
沈离枝见她不吃,又温声道:“你叫住我,是有什么事么?”
严纯儿怔怔望着她,眼睛里充斥着警惕、怅然和迷茫。
她几欲开口,几息后,在沈离枝柔柔的视线中终于下定决心。
“姐姐,能不能帮帮我们?”
“可我能力有限,恐怕帮不了你们多少。”沈离枝拨弄着自己垂在腰间的铜质腰牌。
她如今这个身份,在东宫基本等于没有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