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赵争头皮发麻地看着太子温柔垂下的眼神,看着他温柔地摸着一床被子。
指腹擦过那丝面, 虽然没有发出一点声音,可让赵争莫名有种利刀滚肉的错觉。
“所有参与修缮蝶园的工匠统统抓去戒律司审问。”
李景淮抬起眸,晦暗的视线里闪烁着危险的光芒。
赵争抱拳刚要领命,第二道命令就砸了下来。
“上京城即刻封城,掘地三尺也要把他们找出来!”
封城!
赵争猛然一抬头, “殿下不可!关闭都城是何等大事,陛下定然会以此问责的。”
李景淮一笑,紧接着声音森寒道:“封。”
他还要将他们碎尸万段!
沈离枝醒来时已不在东宫。
她在一辆窄小老旧的马车上醒过神,周围还堆着一些残败的大白菜叶,半腐的气味让人感觉卧在了潮湿的水巷,浑身好像都染上了腐朽枯败的气息。
沈离枝手脚绵软,使不上力,费了半天的劲才让自己靠在一个篓筐上坐直了身,这才注意到她身边还有一包衣物,正是她平常外出穿的,被人团成一包,杂乱无章地缠在一起。
除此之外里面还有她的一些首饰,但是收拾的人并分不清这些金的银的、簪子或钗子,就乱抓乱几件,连路老神医给她的那个八宝莲花盒也混迹其中。
她被绑架了,但是绑匪还有意伪装成她自己走的样子。
沈离枝不由苦笑,这样的把戏骗不了太子,不过会让他更生气罢了。
虽然飞练是不在乎和太子撕破脸,但是这个关头做这样画蛇添足的事,其实对他逃跑是不利的。
飞练究竟想做什么?
沈离枝掀起车帘,朝外张望去。
和她预料的差不多,只不过她没想到周围的环境是如此陌生,她甚至找不到一点熟悉的景物。
马车外面是一条流淌的河流,四周都是黄绿交映的树林,已经有了一片秋色。
林鸟振翅而飞,身往南方。
这是一条远离官道的野径,除了这辆孤零零的马车,再没有其他的人影。
飞练从河岸边伸着懒腰走来,朝着窗口探头的她递来一个竹筒,语气轻快道:“我都说你闻了太多迷香不好,你看明明是一天的量,你半日不到就醒来了。”
沈离枝迟迟没有接他递过来的水。
“你放心,这水里没毒,刚刚从河里打上来的。”飞练朝她一咧嘴,笑出一口白牙。
他没有必要骗她,费尽心机把她带出来当然不是想取她性命这么简单。
沈离枝抿了一下干燥的唇,伸手接住了竹筒,但是她没有马上就喝,反而趁他没有阻止的时候,极目远眺。
原来已经走了半日,看样子他们是连上京城都出了。
她这一眼只能看见远方的青峦黛影,起起伏伏,像是翻动的绿波。
飞练一点也不担心她能看出自己的方位来,所以只是站在原地一脸轻松地看着头顶的飞鸟经过。
“你要带我去哪里?”沈离枝用手扶在车窗上,垂下双眼,像是无可奈何地问他。
“你不是一直想问关于‘他’的事吗?”飞练看着肘搁在车窗上,一身素衣却容颜昳丽的少女。
他为她这份镇定感到有趣,脸上就扬起了笑。
沈离枝眸光落在飞练的笑脸上,“那你是能告诉我了吗?”
飞练哎了一声,拍了拍手,转身跳上马车道:“还是边走边说。”
上京城的乱说不定没多久就会波及到郊外来。
一旦太子发现他们出城的伪证,兴许马上就会追出来。
他可不敢和精良的骑兵竞速,只寄希望走这些偏僻无人的小道,避人耳目。
独眼的车夫砸吧了一下嘴里叼着的野草,拉起了缰绳。
两匹棕马就撩开了蹶子,马车缓缓启动。
沈离枝放下了车帘,周围都是荒野,她就是跑了多半也是跑不掉的,光飞练的身手她就无法估量,再加上他身边那个过分淡定的独眼车夫,也给人一种深不可测的印象。
在没有确保自己能逃脱的可能之下,沈离枝并不会盲目惹怒这两个‘绑匪’。
她转身先把散开的首饰一一收拾好,最主要的那个八宝莲花盒藏进了怀里。
“你也许听过老国师周游大周,为自己选干儿子一事吗?”
飞练的声音慢悠悠自车轱辘颠簸声中传来,“我就是那时候被老国师从自己的故土带走的。”
沈离枝想起常喜公公跟她说过的,老国师那些令人发指的事迹。
老国师用许许多多的孩子相杀相争,才选出了自己的继任者。
至于剩下的孩子无人知道他藏到哪里去了,就连那些孩子的父母也无人过问,就好像那些孩子已经从他们的生活中彻底割裂出去,不复存在。
“你瞧上去并不太喜欢上玄天,为何早不走?”沈离枝从他的声音中听到了对故土向往。
飞练不是上玄天忠实的信徒,他有太多自己的心思。
而且他的武功不弱,就连太子东宫也能出入自由,若他想要走,上玄天未必能拦得住他。
飞练嗤笑一声。
“走,走哪里去?像我这样的人,上玄天少说也有百来个,但是我们都不记得自己叫什么、来自哪里,唯一能看出分别的就是我们有着不同的面貌和口音,你也许能听出我带着抚州的口音吧,这也是为什么当初鹤行年会将我要到身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