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由于洪灾,这边大多是因为抢险而受了各种外伤,腿抽筋,虚脱的人。许柔负责伤情不重的简单外伤包扎。
她没时间吃饭,也没时间喝水,很快就习惯了鼻腔间充斥的泥水腥味,一双手由于反复冲洗,早就褶皱发白。
一起工作的瞿姓女医生拿了一管护手霜给她,“你先休息吧,谁叫你过来的?”
“谢谢。”许柔笑笑。这位医生知道她是军人,其实想问的是她哪个单位来的,但是许柔却理解成了是谁叫她过来卫生站,便说道:“一个大背头警察。”
瞿医生突然扬了扬眉,转身走了。
小护士跟在后面悄悄跟许柔八卦,“那是瞿医生前男友。”不知道犯了什么错事,半年前分手时跑到瞿医生的办公室痛哭流涕跟小媳妇似的。
许柔心下有些惊讶。不过更重要的是手头的工作。她就这样一刻不停地忙活到半夜。发电机轰隆隆直响,灯下飞着小虫,久违的月亮在阴云后出现。
若有似无的月光里,许柔踏进台阶下刚好淹没脚踝的水,接应昏迷的伤者。这位伤者是一位特警。
瞿医生迅速给他检查,“严重脱水。”她回头吩咐护士赶紧去拿药。
“他三天没合眼,白天还中暑了。”护送他来的人说。
瞿医生毫不客气地责备,“中暑还撑到现在才来,休息犯法啊?”
“那不是……那也得他自己乐意下前线啊。”对方嘟囔着说。
现在并不是问责的时候,许柔帮忙将特警的袖子卷上去,发现他的胳膊晒伤严重,全部脱皮,肤色异常,还布满道道划痕。
“得打破伤风。”听到大门口又传来骚动,又送来一个摔破皮的小孩。瞿医生擦了一下额头的汗,跟许柔说道,“这里我来吧,你过去看看。”
“好的。”
许柔起身离开,直到处理完那边的情况才又回来帮忙。
特警已经醒了,并且不肯睡床,把最后一张空余的床铺留给那个摔伤哭闹的孩子,他自己靠墙席地而坐,打吊瓶。
昏暗的灯光里,他闭眼静静坐着,很是疲惫。
许柔在他身边轻坐下来,擦干手,开始给他胳膊上药。他肯定会回前线的,所以一点小伤都不能马虎。
“谢谢。”特警睁眼发现是穿着白大褂的人低着头给他料理伤口。
“应该的。你其他地方有受伤吗?”许柔问。
得不到回应,她这才抬头看向对面的人,“你其他地方——”这一看,她稍微愣了一愣。
特警浑身的衣服早就湿透了,头发还是湿润的,黑发一根根竖立着,耳边发梢偶尔滑落一颗水珠,顺着下颌往下流,绕过喉结,没进衣领。
他是真正的剑眉星目,有一种粗糙的砂纸打磨出来的男子气概。只不过此刻疲惫过度,他闭着眼睛,听到问话才再次睁眼,牵起嘴角笑了一下,卧蚕明显,还有酒窝,这笑容看得出很是费劲。“不好意思,我太累了。”
“你休息一会。”
许柔不再说话,卷起他另一边的袖子,拿着药酒小心擦拭。纵然很疼,但对方已经又闭上眼睛,似乎睡着了。
这个地方是镇子里的中心小学,旁边墙壁边靠着用来防补房梁的木板。突然,哪个地方咔哒一声轻响。
几乎是转瞬之间,特警伸出手来猛地将许柔按到他怀里。
许柔鼻子撞到他的胸膛,听得耳边哐当一阵响。潮湿木屑味腾起,呛得她咳嗽。
她立即回头,额头擦过他的下巴,看到那堆木板砸到她刚刚坐的地方,又滑到台阶下的水里。她抬起头,正好看到他睁开眼睛。
对方第一次看清了她的脸。
他眼里带着某种柔和的笑意,轻轻弯了弯嘴角。显然,片刻的休息已经让他的体力得到补充。
许柔身体一僵,重新坐直,“……谢谢。”
“不客气。”
然后两个人的声音同时响起——
“军人?”他问。
“要风油精吗?”许柔问。
然后,有一瞬间微妙的安静。
“如果有。”他凝视着她。
许柔突然觉得有点燥热,便立即起身去抗洪抢险物资那边找志愿者。瞿医生也在那儿,看到她拿东西是要给特警,突然添了一句,“多拿点吧。”
许柔不明所以,说道:“我也是想多拿一些。”
于是乎,她拿了五瓶风油精,五份中药补剂回来,“你可以分给同事。”
“谢谢。”特警起身,单膝撑地时突然顺势拽住她脖子上的身份信息识别牌——这是刚刚她被拉到他怀里时,从衣领里抖落出来的。
所以,怪不得他会问她是不是军人。
小小的身份信息识别牌,上面标有许柔的军种,血型等信息,当然也有姓名。
“许柔。”他念出牌子上的名字,目光移到她脸上,唇边露出笑容,明朗,英俊,眼眸里带着一些更深的情绪。
大门口突然传来车喇叭声,有人焦急地喊着什么名字,似乎在找人。如此急促的语气,让许柔心里一凉。这阵仗昨儿个才见过,肯定是溃堤了。
透过窗户,许柔看到是那个大背头警察。但那警察好像不太敢进大厅,只肯缩头在大门口找人。
“邢队,谁是邢队?”有热心群众帮忙喊。
“来了!”许柔身旁的特警神色一紧,大声回复。眼见吊瓶已经打完,他也不喊护士,直接拔掉针头,起身抓起救生衣。前来找他的大背头特警焦急地跟他说着什么,两人跑进夜色中的大雨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