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安以墨打量了一下这件偏房,摆设并无特殊,足见她是个十足朴素的女人。
“裘夫人清心寡欲,在下佩服,如有招待不周,还请包涵。”
“安公子不必虚情假意,我早就等着你上门来了,来的还算早,不愧是影。”
安以墨嘴上还扯着笑容,骨子里却是一阵寒意,手指尖都在微微地颤着,努力平复自己的情绪。
“你是谁?”
“贱婢红蕊,夫姓裘,”女人抬头,眼神清沥,“我本姓魏。”
“……魏……魏思量的魏?”
女人笑了,摇摇头,“魏皇后的魏。”
安以墨笑不出来了,先前只想着捉鬼,没想到捉到了活佛。
“有何指教?”
“愧不敢当。”红蕊整整碎发,“不过是看人世间诸多不平,一时未能忍住心中怨气,送上糖水鸡蛋,给某人提个醒。这世上,聪明的不是只有她一个。”
“你究竟是冲着谁来的?”安以墨皱紧了眉头,眸子一黑。
“为你。”
红蕊话一出口,安以墨竟然无言以对,紧接着她开口说:“你可记得当年京中赴考,和你同一间客栈住下的那个贤弟?”
安以墨的记忆,却都被那不久之后的囚禁和劫难所占据,哪里还记得半分?迷茫的摇了摇头。
红蕊深叹一口气。
“你果真是不记得了,我却记得你。爹允我女扮男装,去选个如意郎君,我选中了你。如你金榜题名,马上就成为丞相的女婿,贵妃的妹夫。”
如此时有一杯茶在手,安以墨定会啜一口,然后一喷。
“可惜你未曾进考场。”
“我……有事在身。”
“我知道你有何事在身,当日你无辜失踪,我就派人去查,查出了你的身份。”
“曲大人真是百密一疏,哈哈,可笑至极,这个局,在一开始就是败局。”安以墨一拍大腿,竟有种畸形的快意,仿佛能看见曲大人那张脸被狠狠踹了一脚那样起劲。
“魏家女儿都是痴傻的,就像我姐姐位极国母,依旧被王爷利用。就像我明明知道你是影,却未曾暴露过你的身份。倘若我们姐妹二人有一个聪明一回,就不会害的魏家满门抄斩。”
那时风云巨变,皇朝局势不定,魏皇后家族权倾朝野,仁宗皇帝早就想清理门户,两边势力一时紧张。
而壁风,正是做收渔翁之利,激化矛盾,挑拨离间,先是借皇兄之手灭掉了魏家,又趁其不备夺权篡位。
天下之变,大多都在这二字,时机。
机不可失。失不再来。
十年前仁宗皇帝出新积累的一场布局,竟因为一时之不利,成了废棋。在溯源如坐针毡的安以墨等了那么久,等来的就是一句:
先皇崩,影者死,新帝登基。
十个字,抹煞了十年。
天下之事,大可到千万条人名,小可到二三人闪念。若不是魏皇后为情所困,若不是魏红蕊一时包庇,今时今日,也许有万般不同。
“天念你仁厚,给你条生路。”安以墨久久,只能说这样的一句。
“于是我忘却仇恨,千里寻你而来,见到的却是一个庸碌无能的安以墨。”红蕊眼神中一阵怨恨,“我实在太傻,竟为你这也一个百无一用的男人,断送我全家性命。”
“在下让姑娘失望了。”
“我万般无奈,嫁入裘家,没想到,时隔一年,竟然让我见了真相。”
“什么……真相?”
“你并非痴傻,也非癫狂,全部样子,不过是做给世人看的。你当日负我一次,一年前再负我一次,害我所嫁非人,终身抱恨。”
安以墨无辜地眨着眼睛,天啊,地啊,冤枉啊。
我知道你个脑袋瓜子啊,你自己没有透过现象看本质,关我何事——
“于是你就将这怨恨,撒在我夫人身上?”安以墨捂着脑袋,恨不能抓墙,“这与她何干?!”
“你太小看我魏家的女人了。我若想报复,裘诗痕早就被挫骨扬灰了,未必要舍近求远,找她的麻烦。只是这天下实在太小了,走到哪里,都能遇上熟人。那年姐姐回府省亲,我躲在帘幕之后,见到了她口中常说的逐风。她不认得我,我却认得她。如今依旧没有忘记她的容貌,历历在目,不是念离又是谁呢?”
“你——”
“你是影,你的夫人却是我姐姐身边的行走宫人,这不是很可笑么?”红蕊几乎忍不住要笑了,“如今却是千好万好的,多么讽刺,为何你们有这样的欢乐,却要我魏家做牺牲?!”
“这实在是冤枉了念离——”
“冤枉?你可知道,是谁一手帮助新帝上位,是谁挑唆先帝和魏家的关系,是谁让我们家败,又残忍地夺去了我姐姐唯一的精神寄托?是你的好夫人。”
……
安以墨听着魏红蕊一字一字地说着:
因为新帝恋她若狂,我姐姐心灰意冷,殉葬而去。
新帝,恋她,若狂?
新帝,是那个把变态的皇帝和变态的曲大人以更变态的手腕赶尽杀绝的新帝,现在皇宫龙椅上坐着的那个?
她,是昨晚刚被自己吃抹干净的羞涩娘子?
若狂,狂,狂,狂……
一时间,恐惧,嫉妒,占了便宜卖乖,跟皇帝抢女人的骄傲——万般复杂情绪,通通涌现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