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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院子的人都在侧耳倾听,此刻细细的交头接耳已经开始,无不赞扬吕知府的办事有力。
“只是,葬月姑娘似乎受了点刺激,我们人是带回来了——”吕枫说完,一挥手,衙役架着神志不清的葬月就进来了。
到了跟前,葬月险些跌倒,吕枫稳稳地扶住,形象又一次光辉灿烂。
念离抱过了葬月,一句也没有多说,就往后院子走,到了后院子门口,一直躲在后面烹茶的煮雪也迎了出来,两个人一左一右,都不做声,到了院子里,扶她在石椅坐下,一个直接掐着她喉咙叫她张口,观察口腔,另一个则把脉,彼此都没有多说一句,只是心照不宣。
“下毒。”
两个人异口同声。
煮雪腾地转身,念离伸手一拦。“哪去?”
“讨债。”
“这一回不仅是吕知府,还有朱郡守。江洋大盗是朱郡守的人杀的,他们都是一条船上的。”
“不就是那个年年来京城走礼的朱湘?是他又如何。”煮雪的眸子极冷,她这满腔怒气并不是因与葬月交情多深,不过是因为身为四大宫人受辱不甘,而且下毒这手法,还是她们在宫中司空见惯的把戏。
班门弄斧。
“是,你若还是影者,勾勾小手指他就没命了。我们若还是在宫中,将他满门抄斩也不是不可能。可是我们是在安家,而我们现在的身份是小民——”
“难道就这样算了?”
“这毒的解法你我都知道,假以时日——”
“这等卑劣小人,你能忍,我不能忍!”
“那就当是为了以笙忍了吧,安园风雨飘摇刚刚有所起色,顶头地方官不能得罪,除非直接捅到陛下面前,否则这暗地里官官相护,又奈何得了他们?”
“捅到陛下那里也未尝不可。”
“煮雪,如若陛下公开审,则必将一路追查到江洋大盗,不得不重审十年前的——”
煮雪恍然大悟,原来早在和吕知府过招一瞬,念离就已经想到了这么远,不愧是逐风。
依旧犀利。
“陛下现在是卖我一个人情,天下不知,他便不追究。于是以墨不是罪犯,宝儿不是龙种,你不是你,我不是我。可是若天下知晓,陛下为了堵住悠悠之口,可就顾不得了,所以对付吕枫和他头顶上的朱湘,不可由上而下,而是要自下而上。”
“说的明白,做起来谈何容易。”
“总有一天,欠债还钱,天经地义。”念离手扶着葬月的肩膀,缕缕她的乱发,“我发誓,此仇必报。”
煮雪默不作声地点点头。
“她这木鱼脑子,本来就一根筋,不知道还能不能转起来。”
“一切都会好的。”
念离正要给她一个鼓励的微笑,婷婷上气不接下气地跑进来,一下子扑到主子面前,脸色煞白,泪珠子噼里啪啦地落。
“主子,主子,老太太——她要不行了——”
念离脑子惊雷一般。
她担心的事,还是发生了,只是来得比她想的还要早一些。
老太太最近着实有些不对劲的。
安园出遭变故,她不吃不喝不流泪,活活憋着,终于到裘诗痕携款私逃后,晕死过去,昏睡那么久,身子一直发虚,却是最近这半个月,精气神没由来的好了,尤其是近两天,好得让人心慌——
四个字一直笼在念离的心头:回光返照。
老太太的回光返照持续了很久,一直坚持到安以柔的幸福来临,到安园稳健起步,到自己风光的五十大寿。
撩起裙子,念离快步冲到主堂去,安家兄弟正在轰人,安以柔守在病榻前,一张脸哭的花花绿绿。
“娘,你别吓我——娘——”
老太太摸摸安以柔的头,有气无力。
“同为女人,我怜惜你。从今以后,只要你不想离开安园,这安园总会收留你。”
这一句,让安以柔一颤。
老太太转而莞尔,“这么多年,你承欢膝下,故作欢颜的,辛苦了。还有念离,你也辛苦了,这安家,你多费心——”
人之将死,其言也善。
念离连连允诺,唤两兄弟进来,拉着安以柔到了一侧。这个时候,最让老人家欣慰的,大抵就是这两个出色的儿子了。
“你们如今都做些正经事了,不叫我操心了,早该这样。”
“娘,您还没看见我们安家重新变成这溯源的首富——”
“首富不首富的,已不重要,重要的是,你们都不胡闹了,安稳过日子,我只可惜见不到念离的孩子出世了——让我再瞧——瞧——瞧宝儿一眼——”
安老太太的话愈发的断断续续,眼看就要没气,柳枝把宝儿推到老太太跟前儿,老太太动动嘴,“像你母亲。”
安以墨和念离心里同是悸动。
“好好侍奉你爹和你娘,去吧。”
“秦妈?”
老太太气若游丝,众人大气不敢喘,生怕一眨眼的功夫,就再听不见什么。
“秦妈,你陪我最后一程吧,你们都出去。”
没个人动。
“出去。”老太太声音越来越低,“不想叫你们瞧着我死——”
这一年,下第一场雪的不算太冷的晚上,安园一片张灯结彩,大红灯笼挂着,满桌的酒席还没散去热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