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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起初会还手,时间一久,连手都不还了。
生活像是墙上的腻子,从一片洁白变成黄色,再到一片斑驳不堪。
她越来越逆来顺受。
再后来,她发现自己怀了孕。
她跟宁飞过了一段和平的日子。
可是生活是生活,爱情是爱情。贫贱夫妻百事哀。
两个人小的争吵还是不断。
那天,江晚买了件贵一点的小孩衣服,宁飞看到了,说了句小孩子都没出生,还不知道男女,为什么要浪费钱。
一句话,再次点燃大战。
两个人吵得不可开交,把家里的一切都砸的稀巴烂。江晚因为这次吵架动了胎气,宁野不足月出生。
才七个月的宁野差点没能挺过来。
从宁野记事起,他经历最多的就是江晚指着他的鼻子,咬牙切齿骂他:“小杂种,你当年怎么不死了算了!”
生活将天真浪漫的大小姐磨砺成了棚户区里最常见的妇女。
她总是蓬头垢面,端着尿盆随手往巷子口泼,跟人骂架时用各种尖酸刻薄的话。
她满身怨气无处宣泄。那时候宁飞在外地包了个项目,每个月却寄不了几个钱回来。她猜测宁飞有了外遇,可她也跟棚户区的其他女人一样,学会自欺欺人,对自己的男人百依百顺。
她的生活已经没有回头路。
她只能将满身的怨气发泄在宁野身上。
一岁到四岁,宁野身上几乎全年看不到一点好的地方。
他从最开始一打就哭,到后来默默流泪,再到咬牙不吭声。经历这个过程,也不过才四岁。
似乎从记事起,他就成了一个孤僻的人。
他总是鼻青脸肿,双目呆滞。
棚户区的孩子都不爱跟他玩。他们最爱做的事情就是围着他,羞辱他,打他。
他被打习惯了,不会还手,但知道如何被打不会那么疼。
他最爱做的事情就是躲在屋子的二楼。
那时候的房子还没有加盖楼层,总共就两层,第二层其实都不能算楼层,只是个脏兮兮的鸟棚。
他窝在里面,那个堆满垃圾的鸟棚里也堆了很多发霉的书。全都是程序书,这是江晚的。她大学学的计算机。
宁野起初看不太懂,会问一下江晚。她虽然会讽刺他一句,但偶尔心情好也会给他上上课。
也就是这时,宁野接触了编程的世界。
可以说,这个世界承载了他所有的幻想。
宁野五岁时,宁飞从外地回来了。
他没带回来一分钱,还瘸了一条腿。
江晚跟他吵了一架,但当天就接受了他。
从那之后,以前打宁野的一个人变成了两个人。
宁飞在外面打零工,每天都是醉醺醺回来,稍有不爽就把宁野揍一顿。
他总说宁野这种话都不会说的傻子不是他的儿子。
江晚在一边听了,就讽笑:“对,他不是你的种!他是狗日的小杂种!”
他们一边骂他,一边打他。
最狠的一次,宁野直接被皮带抽晕过去,睡了一天一夜才醒来。
他们除了打他时知道他是这个家里的人,平时对他不管不顾。
春去寒来,宁野永远穿的都是一件脏兮兮的薄裤子和一个有着破洞的短袖。
因此,他最不喜欢天气冷,或是下雨天。
下雨了,鞋子会湿,冷了,他没有衣服穿。
他第一次学会还手是在九岁时,那天,他一如往常被棚户区的孩子们堵在巷子里。
他们要扒走他的裤子。他不从,他们打他。
他本来以为挨一顿打就好了,可是他们打完后,还是要扒他的裤子。
他被逼急了,起来咬了带头的那个小孩。
那小孩被他咬的一下就哭了起来。
他趁机逃走。
晚上,小孩的妈妈带着小孩来他家闹。他被宁飞拖出去。宁飞让他给人家道歉。他不肯。那女人笑着骂他小杂种。
江晚跟那个女人吵了起来,最后演变成两个人撕架。
女人哭着找来了一群人,那群人逼着宁飞和宁野道歉。宁飞屈服于那些人的武力,低声下气道了歉,宁野却突然拗起来,怎么说都不肯低头道歉。
宁飞起来又将他打了一顿。
这一次,他的头被打了一个窟窿,在医院睡了一个月。
一个月后,他不能出院,但家里没钱给他住院,江晚强行将他背出了医院。
大概是这次受了大伤,有整整半年他都没再挨打。
半年后的一个雨夜,宁飞在回家的路上被一辆车撞飞。
司机肇事逃逸,现场没有监控。
宁飞住进了ICU,家里哪有钱。
江晚带着宁野去江家借钱。那一年宁野九岁。他被江晚带着在江家跪了一天一夜,最后一分钱也没借到。
一天后,宁飞被转到普通病房,三天后,他离开了这个世界。
江晚哭得惊天动地,可宁野望着宁飞的尸体,完全哭不出来。
从那时候起,似乎面对大悲大喜,他都再也无法做出对应的情绪。
忍耐已经成了他骨子里的东西。
宁飞下葬后,江晚总是让他记住,是江家的人杀了他爸。
刚开始他也有过这种荒谬的想法,但后来他懂点事了,知道这不怨人家,这都是宁飞咎由自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