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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太妃身边的嬷嬷点头道:“回爷的话,说是那家的少夫人生了重病,快要不行了,老祖宗着急,就去了,去的时候,还带着秦姑娘。”
六皇子问道:“是那钱思恒家的?那家少夫人是谁?没听说过啊,值当老太妃亲自过去看望。”
那嬷嬷道:“听说是前雍城守将刘达的小女儿,许是家里闹家务,老祖宗不放心,便去了。”
六皇子和广南王世子听得这话,只一口气堵在喉咙里,互相对视了一眼,忍不住苦笑了出来。
广南王世子撇着嘴角道:“老祖宗在京城时,过得跟个世外高人一样,轻易懒得出院子,到这山上倒好,还管起了闲事。”
六皇子满脑门子疑问,声音都提高了些:“许是有什么内情?”
两人端着杯茶,有一句没一句聊着些闲话,外头报说老太妃回来了。
两人从外头迎了老太妃进来坐下,嬷嬷上来奉了茶,老太妃一口气喝干了一盏茶,广南王世子满脸惊奇道:“老祖宗这是管闲……口渴了?”
六皇子高耸着眉毛,看着广南王世子舌头打着旋儿拐弯,又见老太妃把那茶碗往桌上一放道:“累得慌,话说多了。晚膳好了没?”
旁边一个嬷嬷立即上来屈膝道:“回老祖宗话,都好了。”
老太妃道:“那行,先吃饭去吧。”
三人上了饭桌,六皇子和广南王世子看着老太妃不紧不慢,喝了一碗酸笋老鸭汤,又吃了一碗半米饭,才松了口气。
三个人往外头院子里转着圈儿消食,老太妃才慢慢说了才刚去管的那趟子事儿。
院子里清风徐徐,正是不冷不热的好天气,星河灿烂,天蓝得悠远深沉,衬得星辰越发闪耀。
远远地,不知道从哪里飘过来的花香味儿,老太妃深深吸了口那香气,才缓缓开口道:“到底还是这山里好,连这什么季节,都能从风里闻出味儿来。哎,往常在京城,我最不赖烦管这些闲事了,可到了这山上,还是没躲过去。”
六皇子轻笑道:“老祖宗要管的事,自是有道理,不如给我们讲讲。”
广南王太妃点着广南王世子道:“峥哥儿,韶平钱家,你可知道?”
广南王世子立即点头道:“知道啊,那钱家,钱思恒早些年,不是点了武状元嘛。”
广南王太妃道:“哎,你们啊,只知道人家点了这武状元,却不知道这状元是怎么来的。”
广南王世子一脸惊讶道:“那钱思恒文韬武略,是近些年武将里,出类拔萃的人才,难道他这状元点得,另有内情?”
广南王太妃心口闷了闷才道:“那钱家祖上是镖行出身,本朝太祖打江山的时候,他们附骥,太祖把他们指到了广南军,历代都有杰出儿郎。到钱思恒父亲钱志群时,已经独自领了一路军。”
广南王太妃站到一处水榭里,往远山望去,才缓缓道:“二十年前,和月安一战,钱志群那一路调到广南,充了先锋军。那一战,极其惨烈,钱家五名儿郎战死。”
说至此处,老太妃后头都带着哽咽,三人悄无声息,安静了许久,六皇子和广南王世子均是胸腔翻涌不息。
许久之后,老太妃才继续道:“此后,钱氏族中分家,那两支皆弃武从文,只剩钱思恒这一支,继承先祖遗志。钱思恒的母亲方氏,出自广南诗书大族方家。方氏年轻守寡,硬是咬牙将钱思恒养育成才,承袭武将家门,多少难为。”
六皇子恍然道:“钱思恒这状元,原是为帮着钱家重振门庭?”
老太妃点头道:“一是为钱家,二是为安武将之心,培育起下一代能战善战之将领。当时帝国南北两线作战,损失了多少好儿郎。当然,也是这钱思恒自己争气,若是那扶不上墙的烂泥,费了再多苦心,也是枉然。”
说着,老太妃又把这钱思恒从军之路大致讲了讲,便又对着六皇子问道:“六哥儿可知,钱思恒一入军中,你父皇为何要把他指到前雍城?”
六皇子略一思索才答道:“一来,这些年,南边太平。二来,前雍城守将刘家忠君爱国,自本朝开国以来,世代镇守前雍城。即便二十年前,北边动荡,前雍城却是稳如磐石。可虽说安稳,但前雍关外年年都要打上几仗。前雍城既能历练他,也能护他周全。”
老太妃点头道:“刘家子弟,不论男女,及笄便要上战场历练,因此,刘家世代极其护短。后头你父皇应是看这钱思恒在前雍关,因刘家女纠缠不休之事,极是难为,才又把他调到广南军中。这一处,爱才惜才,你父皇做得极好。”
六皇子听得极其仔细,知道这是老祖宗在教导他,只默默点头受教。
老太妃又道:“后头刘达求到安北王府老太妃那里,才让钱思恒续娶了这刘家姐儿。这会子那钱将军正可独当一面,这刘家姐儿若是折在这钱家,即便不出大事,这嫌隙一生,往后于钱家,钱将军,只怕都不是好事。而且这钱将军如今已经是续娶,这往后……”
老太妃悠悠叹了口气道:“虽说妇人不干政,可这前朝连着后院,哪朝哪代都不能免。如今这梁子还没结下,我这也是,能解就顺手帮着解了吧。说到底,是我广南王府,欠着钱家,当年,是老王爷点了钱志群,做了先锋军……”
六皇子忙躬身道:“老祖宗切莫如此说,原都是为了这江山社稷,外祖一生,风光霁月,身先士卒,便是他自己,也是,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