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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念西给康家老太太撤了针,一路上一言不发,回到漪兰苑,便径自去了书房,拿了本空册子,开始写写画画……
当晚,秦念西听了沉香回来禀告,说是康老先生今日在松竹斋盘桓了大半日,都是在和六皇子对弈,还约定了第二天再去,便笑得眉眼弯弯。
没了康老先生拉着下棋,秦念西头脑清明,对着那株银杏想的事,很快便梳理清了线头儿,分类写好了个大概。
不过第二日傍晚,秦念西便唤了杜嬷嬷问道:“嬷嬷,如今咱们院里,管着茶房的是哪位嬷嬷?”
杜嬷嬷问一答十:“是位姓李的嬷嬷,和老奴是一起进府当差的,她男人在外院管着采买,都是家生子,姑娘找她有事?”
秦念西笑道:“那位李嬷嬷可识字?”
杜嬷嬷点头道:“识字,她原在山下药行里学过药材,因在这茶水上极有一套,才得了这个差使。咱们如今用的这些花茶什么的,都是她自家制的,又按季配好,送来的。”
秦念西听得此处,眼睛里的亮光更甚,嘴角的笑意也更浓了,当即便道:“嬷嬷,若是,阿念想的是,让她把她心里这些茶水上的讲究,归纳归纳,做成册子,嬷嬷觉得她可愿意?”
杜嬷嬷笑道:“瞧姑娘这话儿说的,咱们这些奴婢,虽说各有各的本事,但这本事从根儿上来说,还不都是家里的教导。再者说了,咱们家选人的时候,头一个字,讲究的就是个心正……”
楼韵芙在边上听着眨眨眼,噗嗤一声笑出来,伸出两个指头道:“嬷嬷,心正,那是两个字。”
秦念西和杜嬷嬷齐齐笑出来,也不理会楼韵芙,秦念西只道:“若如此,嬷嬷便把李嬷嬷请来,我先试试她。”
说着看了看天,见暮色已经沉下来,便道:“明日,明日上晌吧。”环顾了屋子里的人,秦念西又问道:“沉香呢?”
杜嬷嬷笑道:“在屋里用功呢,说是姑娘给她派了差使。”
秦念西点头道:“明日便让她把写好的拿来,让那位李嬷嬷瞧瞧。”
太虚真人来松竹斋喝茶,正碰上康老先生和六皇子在树下打残局,便和张老太爷分坐了两边,饶有兴趣地瞧着二人你来我往。
六皇子几步棋围死了康老先生一大片,这棋风,似曾相识,又有些不同,太虚真人耸了耸眉毛,看了眼张老太爷,张老太爷似乎有感应一般,抬起头,看见真人那目光,只阖了阖眼皮,真人迅即了然。
两人喝着茶,晒着被树荫斑驳了的日头,看着棋局,极是闲散。
道齐却突然来了,团着手,向几人行了礼,才对真人使了眼色。
真人眼睛在那棋局上,随口问道:“怎的了,出了何事,竟让你找到这里来了?”
道齐一脸难为,只不吱声。
张老太爷瞧了他一眼,温和笑道:“何事?若是方便,不如说出来,叫我们都听听。”
道齐面露尴尬道:“事倒不是什么大事,就是,有些……”
张老太爷指了指边上的凳子道:“你坐下来,慢慢儿说。”
道齐稍微定了定神,欠着身子,坐了个半座儿,一脸为难道:“观里,正围着二师兄和三师兄闹事呢。”
太虚真人和张老太爷对观中几个弟子的理事能为,还是极为肯定的,到了道云和道恒都被围了,道齐跑来找师傅求救时,必定是有些难为了。
太虚真人把目光从棋盘上收回来,沉声道:“说说。”
道齐言简意赅:“有一对儿夫妻,那女子娘家揪着那男的衣襟,非要师兄诊出来,这男的没有生育。”
六皇子听得这话,手上棋也顿住了,只看向了道齐。
太虚听得一头雾水:“就这?就被围了?你们师兄弟是越活越回去了?”
张老太爷追问了一句:“照理说,你们师兄弟,这不应该啊,有些什么前因后果吗?你细说说。”
道齐看了眼自家师傅,见他不出声,便从前头极远处,万氏被石家大郎休弃,被娘家打得半死,逃进了观中,被秦念西救了。再说到石家大郎带着续娶的钱氏上山诊治,又被钱氏兄弟打了。
石家大郎被打完之后,钱家父母便拉着石家双亲上了山,又是好一顿热闹。
石家闹着要断亲,钱家也同意,但他们家好好的黄花大闺女就成了和离之人,往后再嫁,极其艰难。
钱家立逼着石家不仅要退还钱氏女的嫁妆,还要石家再赔付一模一样三份嫁妆,说是日后有嫁妆傍身,要么好嫁些,要么自己独活也能成。
若是石家不同意,便把石家大郎不能有后的消息传出去,叫石家再也攀不上别的亲。
自打这两家儿闹起来,道齐便派了人盯紧了,就怕生出什么事端。这一盯,还真把石家那些小算盘盯了出来。
那石家本来就是出了名的爱惜钱财,又觉着即便钱家拿了这赔付的嫁妆,也不会守口如瓶,更认定他们在律法上是占了理儿的,夫妻和离,从来没有男方给女方赔钱的先例和说法。
但这些话,石家肯定不会往外说,只先咬死,谁能断定,他们家大郎是个不能生的?要让钱家拿出说这话的凭据,若拿不出,便与钱家不死不休。
两家闹到这份上,道齐便出了面,请了他们下山。
这两家倒也听劝,安安静静下了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