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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时倒有人想起了与旌南王世子相携入殿的大王子,连忙疾呼:“大殿下,你也说句话啊,如今这情势,国主昏迷在深宫,二殿下,二殿下尚且年幼,大殿下,该是大殿下……”
朝臣一时纷纷开始附和,实则是想转移旌南王世子注意力,如果这两人能在大殿之上对掐,起码能缓和旌南王世子强逼着捐粮捐银的强盗行径。
大王子却径直往前,立于高阶之下,转身道:“吾无德无能,且命不久矣,当不起替诸位挡刀的大任。”
说完又转身跪了下去,行了旌国大礼,高声道:“国不可一日无君,吾父王已然昏迷不醒,王弟受国贼挑唆,挑动此战,应在父王病榻前侍疾,将来,将来若是……他也应该亲往守孝。还请旌南王世子即刻遣人返回旌南,请王叔入朝理政。”
大殿之上,一时哗然之声大作,那一日,旌南王世子笑容满面,旌国朝堂之上,却有数人当场被斩杀,大都城里抄家无数,处处弥漫着令人颤抖的血腥之气……
那一日,还剩一口气吊着的毕彦,离开大都城,踏上了返回故土的行程,不过,是坐于囚车之内……
第302章
夏日的西北,白天特别长,到落日时分,暑气消散大半。
秦念西正和王三郎就着碗井水镇过的酸梅汤,在药库后的账房外,下着盘棋,消遣着时光。
这大战的后方,平静无波,倒是让秦念西度过了开始那些和王三郎在一起的不自在,好像这棋局,就是从上一世他们住过的那个小院,换了个地方,不过这王三郎不知道从哪儿找来的一副棋子,有些残旧破败而已。
秦念西偶尔会出神,有些不真实地觉着,这好像是从老天爷那里偷来的一段时光。
前世里,他们一见面,便是夫妻,虽说是更像玩伴的夫妻;今生一开始,她见他,只一心想着怎么先让他活着;再后来,她是大夫,他是病人;到如今,他们是未婚夫妻,他和一般的年轻儿郎没有丝毫区别,他看向她的眼神,有前世里最后那几年的缱绻情深,却没有那些悲凉……
她会在面红耳赤含羞带臊之后冷静下来,静静含笑,只觉得这样真好。
有一天,他忽然看着她傻笑,她问他怎么了,他说:只是觉得这样真好,想想往后还能这样待在一起一辈子,就觉得很开心,是那种无法言表,让人词穷的开心。
她忽然觉得很心酸,轻声问他:“若是往后,也许,一辈子,你就只能和我这样,待在某个地方,你还会觉得好吗?”
他连愣都没愣,那明晃晃的笑容一直那么挂着:“阿念,我知道你这话后头,是什么意思,不管我往后还能活多少年,都是你帮我从老天爷那里抢来的,今生能和你在一起,我知足得很。”
“再者说,什么叫做不虚度光阴?你是医女,你要做的事,太多了,你也需要支撑,你放心,不管到哪儿,你就只管安安闲闲治病救人,余下的事,都交给我就是……”
“可是你,你胸中的那些抱负……”
“什么是抱负?读书人的抱负,无非就是做个治世能臣,可自打我知道了你已经做了的,和将来要做的那些事,瞬间就觉得,若是我能参与其中,实在是与有荣焉。这世上,还有什么功业,比让更多的人活下来,好好活,更有意义?”
“你知道吗,就连我阿娘,不对,应该说是娘娘牵的头,我阿娘就是个跑腿的,已经在京城万寿观旁侧,建了个善堂,宫里那几位从君仙山回去的女使,在京城周边的善堂,遍寻了有潜质的小丫头,说是过完年,女医馆的医女,就要给她们开课了。”
“还有,我阿娘她们一帮子得过女医馆诊治的夫人太太小姐,想了许多法子,听说出了春,就要先往京城周边的城镇,招募有手段的医婆药女,还要让女医馆的医女帮着考试,说是总能像君仙山那般,寻到些人才。”
“我在家待了差不多月余,我阿娘每日忙得团团转,只恨人手不够用,我阿娘拢共也没能好好和我说上几回话,每回说话,都是围着阿念打转,直说等你回京了,就能顺顺当当,先把京城女医馆做出大名声来,往后也能多些得用的人……”
“阿念,你是觉着,我连这点道理都不明白吗?我不贪心,我唯一的贪心,就是往后,不管你在哪儿,我都跟着,只要你不嫌弃我就行。我还是很有用的,你看,这大军的粮草军需我都帮着料理过,他们都夸我来着,说从我接了手,前头再也没有过断粮的时候,后头也再没有出过错……”
秦念西看着王三郎那些明晃晃的得意,里面都是小心翼翼的讨好,原来他已经想得那么远,那么长,那么久,心中只觉更酸,只喃喃道:“总是我误了你……”
王三郎从未见过这样的阿念,眼角噙着泪水,眼里满是歉意的阿念,只心随意动,伸了手,用温热的手掌,拂去她眼角的泪水:“咱们俩,是有旨意的,今生都不可能再分开,谁误了谁还说不定呢,你只将来不要觉着我是个百无一用的书生,误了你才是呢!”
他温热的掌心托着她的面颌,修长的手指拂去她晶莹的泪水,再久久摩挲着她的细腻的面庞,待她回过神,才发现他就那么看着她,不禁又羞红了脸,极不自然地往后退了退,再侧过头,轻声嗔道:“好好说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