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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家老祖这心思转来转去,绕着万寿观走了一圈又一圈,终于在第三回 走过秦念西那小院儿时,把她给招了出来,闷声说了句:“老祖宗快去歇了吧,我没事。”
到得第二日,道齐和道明押送了洗掉了妆容,依旧是宽袍大袖,看上去一派名士之风的玉澜,径直去安远城里找到了长春,言简意赅说了几句。
长春掩去了面上的讶然,掀了大车的帘子,看了端坐于大车之上的玉澜,这人浑身的气质,和那位看上去一点儿都不起眼的织锦庄管事,简直天壤之别。
玉澜见得长春,也先愣了愣,只心下苦笑,还是低估了那位姑娘在安北王面前的分量,不过如今再想这些,也没什么用了,只先笑着拱了手道:“春大爷好,在下玉澜,以玉澜换玉波,春大爷在王爷面前,想必很好交代。”
长春答得从善如流:“既如此,便请玉先生移步,在下往王爷跟前请示下,总要先得了先生的口供,若是确认都对得上,将令弟送去祁远山,也未尝不可。”
玉澜听得长春此言,心里最后那丝担忧也彻底消散,眼下要等着的,就是怎么个死法了,或许千刀万剐,比一刀下去图个痛快,更能赎了自己害死静之那份罪孽吧……
第307章
这一日,秦念西打开院门,便见得王三郎候在外头。
王三郎见了秦念西,先是上下打量了一番,见她一切如常,倒好似松了口气,待看到她眼中那丝沉郁之后,瞬间又显露出一脸惆怅,秦念西见得他那模样,便知道他心里在懊恼些什么,只笑道:“王三哥这么早?”
王三郎嗯了一声:“我昨儿夜里,听说撤了警戒,就想过来看看妹妹,想来想去,又觉得,哎,总归是我无用,不能替妹妹分担一二。”
秦念西笑道:“王三哥此言差矣,有句俗得不能再俗的话叫天生我材必有用,譬如这世上,总得有人种田,咱们才有粮食果腹,总得有人纺纱织布,咱们才有衣穿,总得有人读书出仕,才能治理得天下清明,就连我们医行,也有司药和司医之分,王三哥若总是这样想,岂不就是庸人自扰。”
秦念西本想先去女医馆看看,此时见得王三郎,倒也不再着急,两个人肩并肩,慢悠悠沿着山路,往后头山上逛过去。
王三郎有些无奈道:“道理我如何不明白,不过是事到临头,哎,想起来就觉得十分汗颜。”
秦念西没说话,只心里默默想着,人生在世,或许就是如此,前世里王三郎一门心思,都不敢奢望能把病治好,只想着能多活些日子就是侥幸,今生病治好了,却又遗憾无法和自己比肩而立。
在这样男强女弱的世情之下,若是王三郎终生无法出仕,如今这些惆怅,只怕天长日久,不知会变成何等模样,这不是一时想明白了,就能完全不遗憾的。可这些事,到了如今这地步,自己说得再多,只怕还是得靠他自己消解,如若不然……
秦念西不知道为什么,突然觉得今日的自己,浑身充满了倦怠和消极。
两个人沉默着走了许久,转过一条人迹罕至的小路,王三郎突然指了路边一棵叶子已经金黄的银杏道:“妹妹,我爬竹子不行,这银杏树还是能勉强试试的,妹妹要不要检验一番?”
秦念西一脸愕然看向王三郎,却见他一边抱住那树,一边道:“妹妹等着瞧哈,这个我真的可以。”
秦念西想起王三郎寄给她的那几片竹叶,还有那封说他学着爬竹子的信,一抹淡笑不由自主浮上了脸颊,却见得王三郎倒是扒着那树,手脚并用,往上蹿得飞快,越爬越高,到最后竟看得秦念西心惊不止,只得出声道:“王三哥快下来,我都瞧见了。”
王三郎听得秦念西出声,连忙一溜烟儿滑了下来,扯开因用了力而涨红的面庞,一幅好险的模样道:“妹妹再不叫我,我就得出洋相了。”
秦念西瞬间便笑出了声,知道王三郎是为了逗她开心,心下忍不住暖了暖,王三郎见得四下无人,忍不住伸手去拉了秦念西的手。
秦念西愣了愣,正想把手抽回来,却听王三郎声音里带着一股子说不清的温暖:“人都有不快活的时候,妹妹若是心情沉郁,不妨对我说说,就是骂我两句也行,我虽帮不上忙,总能替妹妹消解一二,我想看到妹妹天天都快快活活的,而不是像才刚那般……”
那些仿佛呢喃一般的温言软语,叫秦念西心里一阵酸涩,一瞬间前世里的诸多王三郎搂着自己,这样呢喃的画面,扑面而来……
她和她的王三郎,就这样顺理成章的重逢了,而且一改前世一个早亡,一个孤零半生的局面。
她不知道为什么她的人生能重来一次,若是上天真的垂怜,邹家大姐姐和那个玉澜,能不能也重来一次,若是能重来,玉澜能不能好好做个男儿,光明正大出现在邹家大姐姐面前,不管因为什么而结缘,总要坦诚相待,才有可能得个欢喜的结局吧。
秦念西就那样呆愣愣地泪如雨下,王三郎轻轻把她拥进了怀中,一只温热的手,轻抚在秦念西后背,一言不发,只任由她无声地宣泄……
许久之后,王三郎感觉到怀中的人止住了浑身的颤栗,情绪也慢慢平复下来,才轻声问道:“哭完好些了吗?”
秦念西轻轻嗯了一声,却又突然问道:“三郎,如果还有来世,你说我们还能遇到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