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乔檄道:“殿下天不亮就先走了。”
她心里莫名有些堵,强作轻松地笑道:“那可真是谢天谢地。”说着就去登车,却一脚踏空。要不是乔檄眼明手快提了她一把,她怕不要一头载在车辕上,脑袋都得起个大包。
乔檄摇头叹息,无奈:“你呀,果然还是个孩子。毛毛躁躁的。”
盈儿也觉得尴尬。
好在上了车,也没事,她便闭上眼睛装睡。
可是昨夜发生的事,还是不住地浮在眼前。
他那句话没说完,到底是什么意思?
他今儿一早先走,是终于决定放弃她了?
傍晚回到乔家,她就发起了烧。
烧得迷迷糊糊地。她一会儿觉得委屈,想哭,却又哭不出来。一会儿又觉得轻松,庆幸这一世终于逃过一劫,可却也笑不出来。
沙夫人来看了她一回。骂了筐儿筥儿一阵,又埋怨她,说她这么大了,也不知道寒热饥饱,早不病晚不病,偏眼看着年关也近了,柯碧丝的亲事也没几天了,她还回来添乱。
盈儿迷迷糊糊中听见,也没力气和心情跟她吵架。只想,大概乔檄并未跟沙夫人提及太子的事。
叶菡倒是无论多忙,每天早晚都不忘来瞧她。
不过也没提听见外头什么消息。她也不好打听。
病到第四天早上,烧总算是退了。筐儿跟筥儿都松了一口气。
可她还是没什么食欲。便想起在青象镇买的玫瑰酱。筐儿便道该送的都送了,白草院自己留了两罐,正好拿来调了吃。
正喝着玫瑰酱调的葛根粉,外头突然传来“咚咚”的脚步声。
不一会儿,筥儿掀开帘子,满脸通红的跑进来,叫道:“你们再想不到我遇到了什么事儿!”
筐儿便骂她:“有什么事儿不能等姑娘病好了再说?”
“不能!等姑娘病好,姑娘的东西都要叫飞雪院那帮贼给搬空了!”筥儿气得直跳脚,难得地骂起了人。
盈儿慢慢地喝着葛根粉,只口中越来越没了味道。
这事,前世就发生过一回。这一世再发生一回,倒也不奇怪。
因她自小就订了郡王府的亲事,沙夫人自那时起就开始给她攒嫁妆。因对方是郡王府,所以样样都拣最好的。父亲和两个哥哥也时不时地有了好东西就往里塞。
可后来亲事出了变故。她万念俱灰,也没想起嫁妆的事。等从庙中回来,她母亲便说原来替柯碧丝准备的那些东西配不上郡王府的门第。反正她还不知道什么时候嫁,就算嫁,也嫁不到郡王府这样的人家,所以便把她的嫁妆原封不动地全给了柯碧丝。
耳边传来筐儿跟筥儿的对话,果然就是嫁妆的事。沙夫人替柯碧丝拟了嫁妆单子,让二嫂子安排人去清点准备。二嫂不太同意,两人争执了两句。筥儿去领白草院的月钱,正好听见了。
她突然有些想笑。她母亲怨她不该跑回来添乱,怕不是怕的就是这个乱吧。
若不是杨陌,她原本准备等柯碧丝出嫁前两日才回来的,早忘了这件事。
还剩下小半碗葛根粉。她便吃不下了,把琉璃碗一搁,拿淡盐水漱了漱口。
她道:“你们两个替我准备衣裳吧。我瞧瞧去。”
“姑娘还病着呢。等二爷回来了,我去找二爷。他必会替姑娘作主的。”筐儿忙劝她。
她捋了捋额角的散发:“这么小的事,做什么还要求二哥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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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二月初,天极蓝,可风却寒。
二嫂平时打理府中事务都在暖锦轩。
她进了垂花门,沿着穿山游廊走到正房。院子里站了十来个穿得厚厚实实的管事婆子,台阶上又站了四五个衣饰齐整的丫头。见她来了,忙争着上前打帘子,又通传道:“姑娘来了!”
跨过高高的门槛,盈儿进了屋。叶菡迎上来,道有什么事派个人来就是,怎么明明病着,这么冷的天还自己跑来了。
她跟叶菡寒暄着,抬眼就见堂中她母亲坐在正中,旁边紧挨着的竟是柯碧丝。一个多月没见,柯碧丝想必人逢喜事精神爽,原来薄皮无肉的脸颊意丰润了不少。她身上穿着件大红羽纱面的夹袄,里面翻出白狐狸的领子。
她便上前请安。
沙夫人十分没好气:“你来做什么?可是听说我要替丝儿理嫁妆,病着也要来争?”
柯碧丝便在一旁细声细气地道:“听说妹妹病了,不知现在身上可大好了?我原说去看看,可姨母怕我染了病,耽搁了正事。如今看见妹妹如此,我也就放心了。”
听出她话里话外说自己多受沙夫人宠爱,筐儿跟筥儿气得脸都红了。
盈儿倒是面上没有任何波动,自行拣叶菡下首坐下,整了整衣裳,才一脸天真道:“太太,我的嫁妆本来就是我的。我干什么要争呀?”
沙夫人噎了噎,道:“你的亲事还没影儿呢。日后就算嫁,也嫁不了郡王府这样的人家。那些东西白搁着,你不如大大方方送了给你表姐,也全了咱们镇国将军府的脸面。”
还是熟悉的套路。上一世,为了争那么一口气,她嫁给了那个人。这一世么,看这些日子的情形,如果她想,她依然可以嫁他。她正要开口争辩,不想,有人抢先了一步。
“姨母,您别这么说啊。我只盼着盈妹妹能嫁得比我更好。不然我一辈子都不得心安。太子还没选妃,若是盈儿妹妹选上了,到时候还怕这些嫁妆又不够体面了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