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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一飞头都没回,摆了摆手:“我还没见过这玩意儿,我去看看。”
硫酸盐酸池子有什么好看的,一眼都能望到头?经理想劝阻,但转念又一想,这个沈先生似乎真的是抱着求知的心态来的,路上问了不少比较专业的问题,想看就让他看吧。
覃秀芳站在一边打量着池子。这个池子是用砖和水泥砌的一个方方正正四边形,一侧贴着墙壁,三面通风,池子边缘还绕着几根胳膊粗的金属管子,其中一根管子里还在朝池子里注入液体。从外表来看,这池子实在没什么新鲜的,覃秀芳不知道沈一飞为何会这么感兴趣。
几人在一边等了两分钟,见沈一飞还没回来的意思,余小凤深深地后悔了。这都什么破地方,她是疯了才答应沈一飞来这里呢,走得累死了不说,到处都脏兮兮的,把她的裙子都弄脏了,她非常不适应。
“办公室在哪里?我走累了,不想逛了。”余小凤决定不奉陪了,沈一飞要看就慢慢看吧,她找个地方歇脚喝茶。
她想走,经理自不会拦着,连忙侧身,狗腿地说:“大小姐往这边,办公室不远,我带你去坐坐,咱们那儿还有会客室,是按照董事长的喜好布置的,每次董事长都在那里接待客人。”
说完,他又吩咐自己的跟班:“你在这里陪着沈先生,沈先生若是还想参观,你就带他去。”
交代完事情,他带着余小凤就走,没走几步,前面过来两个穿着灰布衣裳的工人。工人在厂区里并不少见,稀奇的是走在左侧那人的半边脸坑坑洼洼的,像是被狗啃过一样,看起来甚是怪异。
“啊……”余小凤从来没有看到过面目如此恐怖的人,吓得叫了出来。
两个工人也吓了一跳,停下脚步,看着跟他们打扮明显不同的余小凤,有些不知所措。
经理见他们没眼色,不耐烦地皱了皱眉:“还不去干活,磨蹭什么?吓到大小姐怎么办?”
“哦。”两个工人连忙点头,垂着头走了。
路过覃秀芳身边时,覃秀芳忍不住多看了两眼那个工人脸上的疤。
见她竟直盯着对方的脸看,余小凤问道:“你就不怕吗?”
这里就她们两个姑娘,余小凤觉得要是覃秀芳不怕,自己却害怕挺丢人的。
覃秀芳没空理余小凤,她拧起就眉头,有些迫切地问:“经理,那个工人的脸上是怎么弄的?”
经理诧异地看了覃秀芳一眼,这姑娘一直没什么存在感,瞧打扮也不是什么富贵出身,像是那位沈先生的跟班,自打进门后就一直默默跟在沈先生后面,一句话都没说过,他差点以为她是哑巴呢,原来不是。
见经理不说话,余小凤也被勾起了好奇心,跟着问:“那个人脸上怎么弄的?”
经理只得解释:“有次工作,他操作不规范,硫酸溅起来,落到他的脸上,然后他的脸就成了这个样子。硫酸是强腐蚀的液体,沾到皮肤或衣服,瞬间就能腐蚀出一个洞,越是浓的硫酸腐蚀性越强,所以你们千万别去碰这个。”
“这么严重?”余小凤心有戚戚焉,“那个工人也太可怜了。”
经理摆手:“这是他自己不遵守规矩,怨不得别人,再说咱们董事长已经够仁慈了,给他出了医药费。后来他伤好出院了,又让他回来继续工作。董事长说了,凡是为咱们余氏出过力的,只要他们不放弃余氏,余氏也不会放弃工人。”
余小凤听完,与有荣焉地抬起下巴,骄傲地说:“那是,我爹爹最厉害了。”
“可不是,这江市商界没一个比得上董事长。”经理自豪地笑着说。
两个人说了什么,覃秀芳完全没听进去。她整个脑子都放空了,里面冒出了许多小细节,上辈子她一直想不明白,沈一飞的腿上怎么那么多坑坑洼洼,甚至有的地方肉都没有了,只有一层后来长出来的凹凸不平的皮肉贴在骨头上。
刚被沈一飞带回家的时候,她忙着适应城市里的生活,一直没发现沈一飞的腿上有那么多的伤。后来慢慢熟了,但关于腿的事,沈一飞也一向亲力亲为,从不让她帮忙,而且不管多热的下天,哪怕呆在家里他也不会穿五分裤、七分裤,总是穿着宽松的长裤,将两条腿遮得严严实实的。
后来直到他有次生病住院,在医院里治疗,躺在病床上需要人照顾,覃秀芳才发现他腿上有那么多恐怖的伤,才知道他为什么明明有两条腿却不能走路,只能一辈子坐在轮椅上。
当时沈一飞醒来,看到她的表情,先是让她将被子盖上,然后问她的第一句话就是:“害怕吗?”
覃秀芳记不清当时她是怎么回答的了,好像是不怕,然后沈一飞在她面前也没那么忌讳他的双腿了,偶尔力不从心的时候也会让她帮一下忙。
后来有一次,覃秀芳没忍住,问他怎么弄成这样子的。他说年轻的时候不小心受伤导致的,除此之外再无他话。
但那个下午,他一个人在阳台上坐了一下午,直到天黑。经过那次之后,覃秀芳知道双腿残疾剥夺了他所有的骄傲和自尊,连独自生活都困难,她也不问了,免得他伤心。
谁知道她竟然会重生呢?要知道死后还有这种事,她当时一定不管他伤不伤心,都要问得清清楚楚的。
照顾了沈一飞十几年,尤其他要走的最后一年,几乎是卧床不起,覃秀芳对他腿上的伤太熟悉了。以至于看到刚才那个工人脸上的伤她就想起沈一飞的腿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