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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蝈蝈?”
司清颜有些诧异,她确实会编些小玩意儿没错,但这也不能就说明是她许诺的这种事啊。
“颜姐姐为什么就是不肯承认”,见司清颜似还是不信模样,齐衡阳气的兜手就掏袖里香囊,扒开举到司清颜面前,“就是这个。”
泛着黄意的蝈蝈猛然凑上,司清颜一个不防,险些被戳进眼,她不受控制的后退了步,看着眼前虽像是搁置已久,但仍栩栩如生,透着灵气,每一处都透着股莫名的熟悉感的草扎蝈蝈,微微的睁大了眼。
但,纵然编织的手法确实像出自她手,可司清颜心里却仍是对齐衡阳所言抱有怀疑。
“颜姐姐!”
见司清颜仍是迟疑,齐衡阳顿时通红着脸,逼近一步,催促着,迫切想要司清颜承认她对他允下的诺言。
头一次遇上像齐衡阳这样明明透着羞赧,却执拗的梗着脖子,不顾一切模样的小郎,司清颜风轻云淡似的漠然彻底失去了作用,她尴尬的后仰脖颈,侧眸朝夜虹眯了下眼。
夜虹却拄着下巴,转着眼珠,忽的双掌合击,猛的侧身抬眸,朝司清颜高喝:“殿下,了音!”
“了音?”,司清颜挑起眉,有些莫名其妙。
“是,了音,十三年前,大相国寺,了音大师说的谶言,害您被众人嘲笑,那时突然冒出个女童捧着堆石子专门往那人堆里砸,替您出气,殿下您忘了?”
夜虹精神振奋,想着能顶着使臣身份代南齐出使大魏,还能在太*祖皇帝建下的大相国寺闹事后全身而退的小郎,除了那被捧在掌心,受万千宠爱的嫡出帝卿,还能有谁会有这样大的脸面。
若是自家殿下与他相配,无论家世,还是后盾都足以…
夜虹捻了捻下巴,瞬间握着剑柄,欣喜了起来。
十三年前?
司清颜神思恍恍,忽的一句谶言窜进脑海,尘封已久的记忆霎时扑面而来。
十三年前,大相国寺三月桃花正盛,正值十年一度,大师了音游历归寺,首次讲经法会,寺门前黑压压的一片尽是闻讯赶来祈福祷告的大魏百姓,而庙内早已被皇室宗族子弟所独占,一个个保养甚好,泛着莹润光泽的面孔交头接耳的,皆盛满焦急与迫切,不时伸长着脖颈往肃穆庄严的大殿内窥探。
直到一名穿着半旧靛青色丝衣常服的女童从里面迈出,众人才转变神色,纷纷将目光投聚到她的身上,悉悉索索的议论顿消,场面徒然寂静,唯有微动的耳尖才暴露了她们藏匿的紧张。
“世女命格极贵,本该登云直上,事事顺遂,奈何命犯桃花,恐有寿夭之相”
了音大师如沐春风般的嗓音带着叹息飘出大殿,瞬间让众人心口一松,浮上了轻蔑的笑意。
那女童便是已穿来异世三年,彼时才六岁的司清颜,她蹙了蹙淡墨似的小眉尖,稚嫩的脸上乌瞳潋滟,清清浅浅的晃悠过一张张几乎挂着同样神情的不同脸庞,挺直脊背淡漠着穿过人潮,跨出了廊庭。
对于方才的一切,司清颜并非不在意,而是早已心智成熟的她实在做不来与一群牙都没长全的小屁孩计较,她踢着小径上偶尔多出的石子,一路走到了莲花滩,撞见了彼时还只是个三岁小童的齐衡阳,他穿着身藕荷色的交领花纹衣,蹲在滩边正往水里探去,绵延莹绿荷叶衬映下,越发的粉嫩可爱。
可司清颜却顾不上欣赏,赶忙急跑上前将他拉起:“你是哪家的孩子,身边的仆从呢,怎么能让你独个儿在水边玩呢?”
“你干什么!”,小齐衡阳鼓着脸,蛮横的踹了一脚司清颜,挣开她的束缚,转身又往水里探。
“我干什么?”,看着唯一一件勉强算是簇新的衣裳,顷刻黏上了个乌黑脚印,司清颜顿时气笑了,方才的那些世家子弟的嘲弄神情一下浮上脑海,只觉着自个儿多此一举,“行,你好好呆着。”
司清颜说着,悠闲的自兜里取了块白帕,擦着衣摆上的污迹,眼余光却觑着莲花滩边的小小身影:“眼下正好是春季,也不知水里的大蛇是不是也出来玩了?”
“大大蛇?”,小小身影刹时一颤,向后一仰倒在地上,蹬着小腿蹭蹭的退到了司清颜脚旁,张着双水漉漉的大眼奶凶奶凶的看向她,“可我的大蝈蝈掉水里了,你快去给我捞,否则我要姐姐给你好看!”
捞?
春寒料峭的,这小鬼想冻死谁呢
司清颜小眉梢一挑,凝着齐衡阳明明害怕却死撑的神情,料想这小鬼应当不敢再靠近水边,抬步便想将人甩下。
“等等,你要去哪?”,彼时的齐衡阳虽还小,倒是已经有了一番缠人的功夫,他一个翻身,一双小手顺势便扒上司清颜腰带,使着吃奶的劲将其拉住,“你还没给我捞大蝈蝈呢”
司清颜抿起小嘴,挣了挣,奈何挂在身上的重量狗皮膏药似的黏着她,若是扯断腰带…
司清颜摩挲了下带着些婴儿肥的下巴,想着这身半新的衣裳,觉着有些不值,她垂眸打量了眼满目水润,隐隐透着丝执拗的大眼,无奈的叹了口气。
罢了,虽然不能下水,但编只蝈蝈还是容易的,看在这小鬼还算可爱的份上,就勉为其难哄哄他吧。
一刻钟后
“喏,给你”,司清颜擦了擦手,将草蝈蝈递给齐衡阳,拍了拍衣摆,站起了身,“可别再追着我要蝈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