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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一双眼睛水汪汪看过来,他的心就软得一塌糊涂,点头说了好,才又有点犯难。
上了床,他拘谨地平躺在被子外,握住她的手。
安安把被子盖在他身上,往他身边挪了挪。床头暖黄的灯光照在两人脸上,没什么温度,她却从没觉得脸上这样烫过。
一定是喝了酒的关系,一定是的。
她靠近的一瞬,他就整个人一僵,低头看向她。她的脸红得快要能滴出血,在那片柔和的暖黄色里,显得俏生生的。
他努力平复好乱了节奏的呼吸,把人揽过来:“乖乖睡觉。”
枕在他的臂弯里,能听见他有力的心跳声,和着墙上时钟的嘀嗒声,也静、也乱。
良久,谁都没有再说话。
她却怎么也睡不着,一点困意都没有。抬头看他,他闭着眼睛,不知道是不是睡着了。
她挪动身体,活动了活动因为紧张而有点僵的腿,又把被子往下扯了扯。
还没等重新盖好,他满是无奈的声音低低响在耳畔:“小祖宗,别动了。”
“我热。”安安一本正经的说。
她是真的热。
他却突然一个起身,在她眼睛上方停住和她对视。把她的几缕长发揶到耳后,指背轻柔滑过耳侧,引得她心跳加快了好几拍。
他突然咬住她小巧的耳垂,气音里带着她从未听过的性感:“你再动,我就真忍不住了。”
安安捏住他咬过的地方,突然豁出去了:“那就别忍了,早晚都是你的。”
看她突然不害羞了,一本正经、一脸严肃、一副英勇就义模样的招惹他,他又气又想笑。勾了半天眉梢,眼里情潮起起伏伏。
安安问:“你是要遵守和陆风的约定?”
他气的笑,到她唇上啄了一口:“不是。”
“那为什么?”
他坐起来,把衬衫扣子解开一个,回手拿水拧开喝了一口,回头看她,似是在认真斟酌。半天才说:“有点舍不得,等你再长大点。”
安安猛地坐起身:“我都快要19岁了。”
他哭笑不得地把人揽进怀里:“你是要把辩论社学的东西用在这个问题上吗?你也说了,你还不到19岁呢,好歹个位数不是1了再说。”收了笑,他低头看向她此刻水一样的眼睛,手背在她脸颊边抚过,低低呢喃,更像自言自语:“你,太好了。”
很多年后,安安总也忘不了他说这话时的语气和样子。
那一幕每每回想都让她动容:这辈子,有个人把她视为珍宝,捧在手里,居于心上。
那一夜,她最后还是在他身边睡着了,他在她沉沉的呼吸声中给她关灯,锁好门,回寝室。
离开前,他坐在床头看她素淡又精致的小脸儿,用指尖轻轻描摹。想起在国外时的那段至暗岁月,像无尽的隧道。那个时候,这张小脸儿就是他无限向往的那一点隧道里的微光。又想起高二分别前的最后一夜,也是这样看着她睡去,他当时在心里和自己说过,要给她最好的未来。
未来近了,但似乎又很远。他心里一时很乱,没有头绪。
等他回到寝室时,室友们正围在两台电脑前打游戏,“半条命”正流行。只有谢群一个人在另一台电脑上玩大富翁4,他经常通宵玩这款游戏,说是要锻炼自己的炒股和置地技能。他比其他几个人都大几岁,其他人虽然是参加了成考,但其实也都是高三应届时参加的考试,只有他不是。见章家明进来,他抬眼随口说:“你还真舍得回来啊?”见他没吱声,“过来帮我扔几轮,我抽根儿烟。”
章家明懒懒过去,接手鼠标。谢群靠在床栏杆上,支着腿抽烟,递给他一根:“烦就来一根。”
章家明看了一眼,摇摇头。
谢群起身拍拍他肩膀,去了隔壁寝室。再回来时,屏幕上正在通关撒花:“可以啊,这么快!”
章家明却突然问他:“最近怎么没见你去找青姐?”
谢群有个女朋友,北大研究生,马上就要毕业了。章家明刚来北京的那个月见过两次。
谢群嘴角扯了下,似是云淡风轻:“分了。”
见章家明看他,指指电脑补充说:“我总不能就靠这个养人家吧。”
屏幕上的阿土伯还在领奖台上转着圈,享受升级大富翁的高光时刻,另一侧是他的地产和股票数据,很好看。
章家明没再说什么,衣服也没脱,躺在床上望着上铺的床板发呆。
后天还要送小姑娘走。
烦,很烦。
送她走那天,去火车站的路上,他一路给她讲笑话,一个接一个。笑话都不冷,挺好笑的,她还是越听越想哭。
分别前的时刻,可怕的要命。心被吊起来抽打,揪着疼。
手表上的指针每动一下,都像利刃划在心尖上。
他一个人离开过很多次了,也送过她。纵是这样,也觉得快到极限了。
走之前,安安说:“你也不要送我了,我自己走。”
他也想,逃了算了。离别的车站,进一次,像死了一次。
可终究还是没舍得那点最后的相处时间,也不放心。让她一个人去车站,想到她可能会在候车室里一个人偷偷抹眼泪,他不忍心。
振作精神,提前背了半本笑话书,去送她。
火车在视线里消失的那刻,落寞把刚刚空到无垠的心又一瞬占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