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来，她知道了陈安歌。
    记住了诗篇里的：疏缓节兮安歌。
    安歌。陈安歌。
    后来再怎么背，也只记住了这一句。
    “陈安歌。”小女孩抱膝念着他的名字，话语像是说给他听，又像是喃喃自语：“你把钱还给我了，所以我们互不相欠了。”
    陈安歌听清了，没接话，指尖仍旧一下一下磕着快要燃尽的烟蒂。
    烟灰扑簌簌下落，那抹猩红越燃越淡。
    唐栀是骨子里的执拗倔强，远没有看着那么乖。
    坐的时间太久了，借着扶墙的力道站起来，小女孩走到他面前蹲身，在他的注视下，拿过他手中的烟咬在嘴里。
    学着他的样子深吸一口，香烟顿时呛入五脏六腑。
    没抽过烟的小女孩剧烈咳嗽起来，幼鹿般的眼眸染着湿漉漉的雾气。
    隔着淡淡缥缈的烟雾。
    她看少年妖孽惑生的脸庞，认真地慢慢地吐字：“既然互不相欠，那我们重新开始吧。我变成你喜欢的样子。抽烟喝酒都可以……”
    女孩细白的手指夹着与她气质完全不符的香烟，像是想要背着家长偷偷学坏的小朋友。
    有一颗叛逆的心，却没有叛逆的胆儿。
    陈安歌把那截快要燃尽烫到她指头的香烟夺过来，扔在地上用脚碾灭。
    第348章 陈安歌喜欢过
    陈安歌抬手挥了挥两人之间的烟雾，彻底看清了小女孩湿漉漉的眼眸。不知道是哭了，还是被烟呛的。
    然后在她的注视下，抬手拍了下她的头顶。
    这是认识这么久以来，他给她为数不多的温柔。
    那双桃花眼依旧泛着散漫笑意，上挑的眼尾带着魅也带着不羁洒脱。薄唇微勾，他倏然笑了，笑她：“小朋友一个。”
    抬眼看他一如既往精致眉眼，听他熟悉的话音，唐栀忍了许久的眼泪哗啦啦流了下来。
    面对她的眼泪，他没有无视，也没有安哄。
    大手压在她的发顶，轻轻按了按：“唐栀，你有自己的人生路要走。好好学习，考一个好的学校，找一个好的男孩子，谈一场好的恋爱。然后嫁人生子，过完幸福一生。”
    他字字句句透着至骨温柔，却比以往任何话都要戳人心窝。
    这样的他，在平静的和她诀别。
    “于你而言，陈安歌是特别的存在。但是对我而言，唐栀只是我众多交往过的女友之一，我今天可以喜欢你，明天也可以喜欢别人。你搭在我身上的时间，是不划算的买卖。”
    这样的陈安歌太令人陌生和恐惧。看淡一切，冷静剥离两人牵绊。
    唐栀哭的崩溃。
    听着他这些话语，半个字都吐不出来。
    “小朋友，你才十六岁。今后的路长着呢。”
    陈安歌终究没给她擦眼泪，收回手，两肘搭在膝头，平静地垂眸注视这个蹲在他面前哭的不行的女孩。
    “唐栀，别为不值得的人和事流眼泪。以后学会保护自己，然后忘掉这里，忘掉陈安歌这个人。”
    说完，他起身，单手拉着她的手臂拽她起身。
    女孩低头哭的浑身发抖。
    男生笑了笑：“这么爱哭这么好欺负，以后得嫁个什么性格的人啊。你……”
    “陈安歌。”
    话未说完，一向温软的小女孩大力甩开他的手，几乎是声嘶力竭和他吼。
    “你凭什么要求我好好生活，而你却不肯好好生活。所有人都对我给予很大期望，让我好好学习，考上最好的大学，平稳幸福过完这一生。你也这样希望。可是为什么你不肯成为那个人？为什么好的男孩子和我将来嫁的人不能是你？我不要听你大道理，我只是喜欢你，陈安歌，我喜欢你……”
    她情绪激动，瘦弱的肩膀颤抖不止。
    可是她就那么眼含倔强的看着他，不肯认输。
    良久沉默之后。
    陈安歌平静回应她的崩溃，薄唇微启，字字坚定告诉她：“唐栀，可你不能要求我喜欢你。”
    一句话。
    抵过了所有话。
    唐栀忽然坠入地狱。刚才的力气消失的无影无踪。
    她以为只要坚持下去就可以让他喜欢自己。
    可是……一切又像是她在胡搅蛮缠。
    苍白的小脸挂着泪痕，她听见自己发抖的声音：“陈安歌，那你喜欢过我吗？”
    不是喜欢我吗。
    而是喜欢过吗。
    这种问题是他提出分手时，女方必问的事情。
    没有任何心理负担，陈安歌如实告诉她：“喜欢过。但是和喜欢其他交往过的女生没什么区别。”
    都是心血来潮。
    都是见色起意。
    然后丧失热情。
    唯一的区别就是他没睡过她。
    第349章 彻底结束
    陈安歌第一次坦白承认他喜欢她，可是唐栀却彻底明白他离自己有多远。
    转身踏上楼梯之前，男生声调平稳丢字，往日里总是泛着多情的桃花眼此刻波澜无古：“唐栀，回家吧。我不可能永远带你走出黑暗。”
    唐栀仰头，眼泪模糊视线。
    那个黑夜，她一路望着他的背影跟他走出肮脏的小巷。从此就喜欢跟随在他身后。
    来台球厅玩的人都知道。
    唐栀是陈安歌的小尾巴。
    他去哪，她就去哪。
    如今他决绝转身告诉她他不可能带她走了。
    自此以后，两个世界。
    男生身影越来越远，直至消失在视线之内，小女孩站在原地哭的泣不成声。
    十六岁这一年。
    唐栀收回了一千三。
    失去了五星级饭店门口那个满身狼狈却桀骜的少年。
    ……
    陈安歌从超市买了盒烟出来，站在门口磕出一根咬在嘴边，偏头用手挡着来风的方向，点燃。红光忽明忽暗。
    夜深了。
    男生单手抄在裤兜里，步伐缓慢地走进巷尾一家声色场所。在这个黑夜里尽情的放纵。
    他陈安歌啊，注定一生潇洒不羁，无牵无挂。
    没人能成为例外。
    *
    *
    唐栀不知道哭了多久才动作迟缓地踩着破旧的木板上楼。
    中途有几次她身形不稳几乎晃倒。
    二十几层台阶，她走了将近十分钟。
    踏上最后一节台阶，唐栀扶住铁质栏杆才撑住自己的身体。
    正想放任自己倒下去，一只温热的手掌过来扶住了她的手臂。
    仰头，哭肿的快要睁不开的眼眸对上一双比浓黑的夜色还要纯粹的双眸，以及男生温和干净的眉目。
    刚才在红绿灯那里唐栀突然跑了。曲泊阳不太放心就跟了过来，然后一直在等她。
    等她哭够了，他才敢出现。
    唐栀和陈安歌的话他听得一清二楚，此刻微微抿了下唇角，试探性的问：“你没事吧？”
    其实他也知道这话多余。
    怎么可能没事，看她这副模样都要撑不住了。
    男生挠挠头，模样有些无措：“我看到他往哪个方向走了，我带你去找他？”
    女孩摇摇头。
    撑着围栏站着：“我要回家。”
    “行。”
    他的手还握在小女孩手臂上，她穿的是短袖，温度有些低，他的掌心却温热的，这样一凉一热的亲密触碰令人不太自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