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虽说是假的,可秦北霄不会知道是假的,她要与他断绝关系了,也绝不能说是假的,只能承认这是真的,那他要是知道了信誓坦坦等他回来的沈芷宁转眼之间就要与他人定亲,他会怎么想啊。
沈芷宁想都不敢想,搭在裙摆上的双手紧攥着,感觉整个人都在彷徨无助的黑暗中。
“有舍有得,你选择了师父,便好好放下这段吧。”沈老夫人一边拨着佛珠,一边慢声道,“诸法因缘生,诸法因缘灭。你与他或许本就无缘,当初你一意孤行救下了他,与我说的是不能见死不救,救下他便好了,如今这不是已经达成了?那其他的就不要奢求了……”
沈芷宁身子一怔。
祖母说的不错,她与他确实本就无缘,上一世,她与秦北霄不过那东门大街的一面之缘,这一世,开始也是她的一意孤行与他牵扯到了一起,如今恩报了,愿望也达成了,当初想要的、想改变的都已得到了。
他走他的权倾朝野之路,她过她平静安宁的一生,这应该是她原先想好的。
可,一想到他,就是铺天盖地的悲伤吞噬着她,说话、走路,都得用尽力气去挣扎。
沈芷宁垂眸,听着自己苍白的声音道:“祖母,孙女明白了。”
出了祖母屋子,沈芷宁停在廊檐下。
今夜空中无月无星,这几日,沈府的灯火似乎都比平日里黯淡许多,她站了许久,随后去往西园守夜。
到了第七日,先生遗体入棺,出殡。
从西园出发,去往墓地,一行队伍浩浩荡荡,沈芷宁扶着哭得身子快撑不住的余氏走在最前,旁侧无数人撒着纸钱、拿着白幡,所经之路,满眼的白茫茫。
从一个街巷走到另一个街巷,吴州的百姓皆在两旁,也有随着队伍一道行走,送殡队伍越来越长,哭声本压抑着,后有一子从两旁冲出,哭着跪倒在棺材旁:“先生!”
其声撕心裂肺,听得众人更为动容,哭声从压抑变得释放,连绵不断,响彻上空。
沈芷宁回头看着众人,再落于棺材上,泪水直涌。
云水苍苍,江水泱泱,先生之风,山高水长。
*
傍晚,京都秦家别院。
马匹沿着大门口的大道飞驰而来,缰绳狠狠一勒,骏马一阵嘶鸣,男人翻身下马,早就站于一旁候着的小厮忙接住缰绳。
“今日可有来信?”秦北霄径直大步进大门,问迎上来的小厮观文。
“今日未有来信。”观文立即回道,“不过吴大夫今日来了。”
到底身子伤着,吴大夫隔一段时间便来把脉一次。
秦北霄什么话都未说,但脸色冷淡了些许,按理说,应当来信了才是,这般想着,往主堂走去,进了主堂后,吴大夫给他把脉。
“秦大公子心火燥啊,”吴大夫道,“这两日刑部是有何焦头烂额之事吗?”
秦北霄眉头微微一蹙,吴大夫继续道:“身子比之前好上许多了,秦大公子也莫要多操劳,好生休养才是。”
“你又不是不知我如今境况,”秦北霄收回了手,随意理着袖扣,眼角微起看着吴大夫,“这好生休养也得有命休养。”
吴大夫无奈道:“是,秦大公子,老夫再给你多开几幅药吧。”
“吴大夫请。”观文引着吴大夫打算出屋门,未料到刚出门就撞到了萧烨泽,观文被撞倒在地,萧烨泽来得又急又冲,根本顾不上他,直接进屋门道:“秦北霄!你可知道吴州发生了什么事?!”
秦北霄一听到吴州两个字,面色一下凝重起来。
萧烨泽甚至都未坐下来,看着秦北霄,想到方才听来的消息,也是悲从心来,红着眼眶道:“李先生去世了。”
秦北霄立即站起身来,沉声道:“去世了?”
萧烨泽撇开头,用袖子随意擦了下眼角:“是,杨建中的人快马加鞭赶回京的、进京就直奔父皇那儿报信,我一听闻消息就赶来了,说是被人刺杀,安阳侯府逃出来的那些个护卫干的,射了三箭而亡。”
说到后面那句,萧烨泽已有些哽咽。
秦北霄整个人都开始阴沉:“安阳侯府?杨建中好个庸人!说什么便信什么,安阳侯府早就被查得干净,悉数相关人等不是被杀的杀、斩的斩,哪还有什么流亡之人,他倒还真敢报上来!定是他劝李知甫来京,许是说动了李知甫,此事被人知晓……不是安阳侯府,我亲自去查!”
说着,就要出屋门,被萧烨泽拦了下来:“你疯了?你现在离不了京!整个京都都对你虎视眈眈,刑部和秦氏都盯着你,就等着你犯错!你一离京就是一本参折,到时候压着父皇罚你入狱,谁救得了你!”
“难道就让杨建中那废人查?查不出来怎么办?先生就这么死了?”秦北霄冷声道。
萧烨泽突然间没说话,看了秦北霄许久,慢声道:“先生的事,杨建中定会尽全力去查的,我来,还有另外一件事告诉你。”
萧烨泽对上秦北霄的眼神,突然不敢将话说出口,他竟害怕秦北霄知道这件事。
可必须得让他知道。
萧烨泽轻声道:“沈芷宁,与顾家定亲了,定的是顾三顾熙载。”
这话说完,萧烨泽就看秦北霄反应,他面色与平常无异,眼神幽深,像是没听到这句话一样,而后,他慢声道:“我不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