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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突然吻住了她,将她所有未完的话都封在了唇齿之间,百转千回,*撕咬,舌头探进去,仿佛要探进深深的心底,天地苍茫,飞雪漫漫,两个孤独的人影在这死亡的废墟上纠缠一处,姿态优雅而绝望。她被他吻得全身都乏了力,倒入他的怀中,发现他的呼吸也乱得厉害,胸膛一起一伏,好像有什么□□的野兽,将要出柙了。
他说:“阿染,与你相比,天下算什么?可我若挣不到这天下,我哪里还有性命待你?”
他说:“阿染,我有时极苦恼,有时极怨恨。我怕自己在这条摸黑的路上走太远,回头你便不见了。我既不愿自己一个人这样孤独,又不愿让你也双手沾血。”
他说:“阿染,我明明已经那么用力了,为什么还是把事情办成了这个样子?我救你出了少阳院,却又惹得你不高兴。我忍住自己不见你,你却被殷画算计。我将你接回十六宅,你却被二兄看见了。阿染,你告诉我,我们为什么会变成这个样子?”
他说:“阿染,你不要说话。你一开口就扫兴,我不要听。阿染,我现在很快活了,你就在我的怀里。”
殷染沉默,始终沉默。少年抱紧了她,两具瘦的身躯,两颗不言不语地跳跃的心。鬼神寂静,风雪低眉,在无穷远的天的尽头,仿佛有重重叠叠的画阁琼楼盘旋而上没入云端,“啪啦——”迎向那风影雪光,便即刻激碎成漫天的飞沫。
☆、第152章
第152章——天下为注(二)
两人从升道坊回来,天色已近黑了。刘垂文候在门口,见了二人就迎上来,满面焦急道:“殿下怎么才回来?宫里出大事了!”
段云琅面无表情,迈入了内堂才问:“什么事?”
“内禅诏书颁下了——却是给、给七殿下的!”
段云琅整个人僵住,“什么?”
给小七?!
圣人这是疯了?!
“圣人好像都不晓得,典仪上直接发了脾气,被高仲甫拖走了。淮阳王也很震惊,没多久就离宫了。我阿耶要我来问您,募兵已准备好了,是攘外还是安内?”
段云琅的声音很冷,像是用石头在冰面上砸出来的,“自然攘外。攘外方能安内。”
***
至正二十二年十一月初五,诞节大典,群臣上寿仪。诏下,以年仅五岁的七皇子段云璧即皇帝位,朝野哗然。
本朝内禅也曾发生过一次,那是中宗皇帝酷爱游山玩水,索性禅位给太子,自己做了个优游卒岁的太上皇。那时候朝野安乐,没有人难为皇帝,也没有人难为太子。
那时候,君君臣臣父父子子,总还有个次第模样。
勃然大怒的圣人再次被锁进承香殿,傍晚的寿宴上也没有出现。高仲甫将七皇子从流波殿里抱出来,抱到了含元殿的御座上,然后高仲甫挥了挥手,赐宴。
段云璧呆呆地看着乌泱泱的人头在他面前伏下,大开的宫门外残阳如血,映透河山。
他下意识地转头,似乎还想向那个疼爱自己的父亲求助,却只看到高仲甫一张没有表情的橘皮老脸,他对他说:“陛下还不降恩赐座?”
宫变于顷刻之间,没有流血,没有呼喝,心怀鬼胎的已去准备下一场表演,懵懂无知的还停留在上一场温情脉脉。
段臻将承香殿里的灯炉摔在了地上,看着那火从灯罩底下窜出来,飞快地舔上了柔软的绒毯。他想,自己真是永远也赢不了高仲甫,同样是□□变乱,他做成了什么样子,高仲甫做成了什么样子?
他想,他到底哪里错了?为了这天下江山,他已经忍了一辈子了,他为什么还是错了?
恍惚间他仿佛听见有人在喊他,他想笑,这都什么时候了,怎还叫他圣人?他不是,他是太上皇了。太上皇便该悠闲退居,摆在他面前的再没有万机宸翰,而只有死亡。
只有死亡罢了。
***
许贤妃匆忙奔出殿门,喊人进来救火。懒懒散散的内官们毫不在乎地将水泼在了尊贵的圣人寝殿里,溅上了圣人九龙黄袍的边边角角。许贤妃抱住了浑身颤抖的圣人,一边不断地喃喃着:“没事了,一切都过去了,儿孙自有儿孙福……”
“是你做的吧?”圣人却突然开口了。
她一愣,初时她没有听懂他的话,只看见他的眼睛,直勾勾地盯着那逐渐黯灭掉的火焰,那双目中的光芒好像也就此沉没到深海之底。而后她忽然懂了,踉跄地放开了他。
“你什么意思?”
“那一道诏书,我从没有画可过。”圣人慢慢地说,“为什么你要这样害她,哪怕矫诏也不肯放过她?”
“你说的……是谁?”
圣人却抿住了唇,一条单薄而无情的唇线,没有血色。
许贤妃突然笑了,仿佛觉得此刻的他很有趣,“你觉得害死她的人是我么?真是……你到现在都分不清她吧?有两个她,你知不知道?沈素书和许慕知到底有多像?小七和五郎到底有多像?真是可怜,你把所有亏欠慕知和五郎的都还给了另外两个人,你怎么就不看看五郎现在还活着?!”
好像一个虚妄的气泡突然被戳破,又好像所有云端的幻梦刹那跌落下来,段臻在瞬间的惊愕过后,脸色迅速地灰暗下去。
他背过身去。她发现他步履蹒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