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么样，有信心么？”
    岳玲珑坐在自家沙发上，看着面前的赵自强。贝塔狗再来这个消息大宋这边还是很关注的，第一时间棋院就把岳有冬和赵自强叫去商量对策，赵自强还是那副无所谓的样子，但是其他人却紧张的不行。毕竟，从流传出来的棋谱看，贝塔狗二代对战东瀛和高丽的山巅棋手，已经能够以非常大的优势取胜了，赵自强虽然也能赢那些对手，但是胜面和实力差距跟贝塔狗比起来如何，仍然很难讲。
    “还行……”
    赵自强琢磨了半天，“他们说换了新的算法，说明仍然没有做到通算全局的程度。我这边呢，学了将近一年数学，对贝塔狗的逻辑也大概知道。我们俩，有的下。”
    “别光说有的下啊”，姜空橙在一旁着急，“现在网上什么风向，你也是知道的。都把这场对战看成了人类的尊严之战。如果你输了，我们在棋类竞技里可就输得一塌糊涂了。”
    “网上的话多有夸张，不能信的。”
    赵自强笑，“总之我会试试的，而且奖金有五百万大金元，很丰厚呢。”
    “惦记着钱不是坏事，拿不到才尴尬。”
    一直沉默的岳有冬用手指敲敲茶几，“我已经跟你们学校说过了，比赛前这一个月，你不用去上课了。好好准备。”
    “不是吧，我们可是快要期末考试了，不去上课能行么？”
    赵自强假意挣扎。
    “行不行也不是你说了算的。”
    岳玲珑坏笑，“给我好好准备！”
    ————————————————
    5月28日，紫峰大饭店。
    重新坐在贝塔狗对面，赵自强感觉有些陌生。这一次，比赛的主办方花了不少钱，光是来现场的记者规模就比之前多少了不少。贝塔狗的外壳也换了，现在是一台亮蓝色的主机，安静的运转。贝塔狗二代的团队负责人乌兰·察布亲自上阵，做到了赵自强的对手位置。
    “我们的算法有了根本性的改进，计算效率比一代提高了超过200，在验证期和一代下的一万八千多局对局中，一代一局未胜。所以，小棋圣，我希望你能珍惜你手中的棋圣称号。”
    赛前的新闻发布会，因为乌兰·察布的发言带上了火药味。赵自强倒是很平和，他拿过麦克风，在只说了一句话。
    “我是为了那五百万奖金来的，希望你们已经准备好了。”
    这句话虽然简单，但是却带着坚定的信心。五百万的奖金只有赢了才能拿到。赵自强这么说，无疑是说明了他在赢棋方面有着超乎寻常的自信。而对于他的答复，乌兰·察布一笑了之。
    “那我们比赛场上见吧。”
    ——————————————
    上午九点钟，比赛开始，贝塔狗执黑，赵自强执白，双方没有什么犹豫，直接开始对战。因为都是算力超人的存在，双方落子都不慢，一步接一步。负责讲解的朴智恒和叶风甚至都没有太多时间分析棋路，双方就下到了四十多手的位置。
    从盘面看，胜负难料。
    这次的贝塔狗确实有改进。
    赵自强现在的算力已经不是制约他对局的门槛。他站在自己思维世界中那颗黑白相间的大树下，看着在数学之河滋润下愈发郁郁葱葱的巨树，看着无数的可能性和概率在树上闪闪发亮，看着那些代表胜率的果子，脑子却有些飘散的跑到了更远的地方。
    如果，如果概率能从数学分析框架中独立出来，那这棵树，又是什么光景？
    河水安静流淌，树木郁郁葱葱。赵自强跟着树木的脉络落子，发现双方的胜率始终在50上下，这不仅意味着他自己在开盘阶段棋力的提升，也意味着对方算力和判断的更加完善。如果这么一直下去，双方都不失误，就只能比较贴目了。
    想到这里，赵自强算了算，发现仔细计算贴目的话，自己还有一些劣势。不过他并不在意。贝塔狗毕竟只是机器，只有算力。而他自己的棋感和直觉，随着他对数学了解的加深也越来越敏锐，双管齐下总好过一条腿走路，对于这盘棋，他是有信心的。
    “……现在已经是中盘了，黑白双方的领地犬牙交错，不好说谁胜谁负。而且这里、这里和这里的棋型，我们之前也很少接触。双方明显已经脱离了传统围棋的对局思路……”
    “在今天的开局之前，网上曾经有言论，能对抗ai棋手的只有ai棋手。赵自强可以说是承担着人类的尊严在下棋。朴智恒阁下，不知道您怎么看这个评论？”
    在电视上，负责讲解的岳玲珑和朴智恒有来有往，有时候聊棋，有时候聊天。他们不是不想聊棋，而是双方使用的新走法和套路太多，落子又快，他们没有时间仔细分析棋型和胜负，只能大致讲讲，然后说些八卦。
    “……我是跟贝塔狗下过棋的，和贝塔狗二代下棋的感觉，和我与赵自强下棋感觉很像，都是一种面对机器的冰冷。赵自强的棋偶尔还会透露些人味，但是贝塔狗不会。面对一个不会犯错的对手，我觉得大家的心理压力都会很大，就看如何调节了……”
    朴智恒很诚实，岳玲珑也很客观。两人又聊了一会，对局双方已经进入了终盘，开始官子。两人反复算了算，对结局都有了比较明确的认识。
    “真是让人意外，这一次赵自强竟然仍然有希望能赢。”
    “哎，朴老师，您这么说难道是不看好我们小棋圣么？”
    “哈哈，被你发现了，实在是没什么信心啊……”
    直播间的两人仍在聊天，赵自强却已经看到了结局。在那颗概率之树上，闪光的果子越来越少，茂盛漫天的枝丫也渐渐集中，剩下的，就是那个唯一的可能。
    他将以一目的微弱优势获胜。
    “白棋一目胜！”
    裁判的声音像一个开关，点燃了现场。早已按捺不住的记者们纷纷涌上前来，聚集在台下，等待提问。赵自强起身，和乌兰·察布握手，鞠躬。
    “你真的很让人意外。”
    乌兰·察布的手很有力。
    “你们做的已经很好了，等出到三代，说不定我就输了。”
    赵自强很客观。他知道，自己的棋力提升肯定不如贝塔狗。如果对方继续升级，等待三代出来，谁胜谁负，就真的不好说了。
    “我也这么希望。”
    最后回了一句，乌兰·察布开始接受记者采访。赵自强和他一起，走上了前台。记者们的热情很高，问题也很多。乌兰·察布虽然输了棋，但是对未来很有信心。相反，赵自强虽然赢了棋，但是对未来却只有谨慎乐观。两个人都把人类和人工智能的胜负，推到了明年棋圣赛之后的挑战上。
    “希望你们明年的奖金能多一些，这样我才有动力。”
    发布会的最后，是赵自强的一个玩笑，虽然很委婉，但是人们也听出了他的意思。
    他并不惧怕贝塔狗。
    ——————————————
    战胜贝塔狗二代给赵自强带来了立竿见影的效果，他受邀参加了数个顶级的访谈节目，上了新闻联播，接受了大宋日报的专访，甚至还有人要给他出传记、做周边。以他为名字的盗版围棋教材和围棋棋谱到处都是，而他颤音上的粉丝数量，再一次回到了一千万以上。
    六月份，赵自强的第一个学年结束，期末考试，他仍然是满分，苏定南还是差几分。不过，比起上个学期的敌意，现在的苏定南对赵自强多了些亲和。
    能代表人类战胜人工智能的人，很难让人心生反感。
    ——————————————
    “暑假你打算干嘛？”
    “做研究。”
    看着面前一脸期待的邓玲玲，赵自强板着脸破坏气氛，“我要完善我的猜想。”
    “你那个猜想……”
    邓玲玲睁大眼睛，“跟我们出去玩吧，旅游！我们班好多人想见你呢！我可是答应他们能把你约出来的！”
    “我那个猜想怎么了？”
    赵自强继续板着脸，心里却带着笑。这个小姑娘之前是他的粉丝，自从他又赢了贝塔狗之后，已经变成了他的铁杆粉丝，天天有事没事的找他。
    “……你那个猜想挺好的！”
    邓玲玲毕竟是粉丝，知道什么话偶像爱听，“怎么样，跟我们去吧，就在千里山，一来一回四天，车票酒店我们都帮你订！怎么样！”
    赵自强本来不太想去的，转转脑子，又改主意了。
    “那就去吧，酒店你们不用管了，我来请客。怎么说我现在也是有公司的人，身家不少，请大家旅游还是请得起的。”
    “哎呀，真的么？你不是在晃点我吧？”
    邓玲玲反复和赵自强确认之后，开心的跳起来，轻轻的抱了抱他。赵自强没躲也没主动。之后，小姑娘约定了时间和行程，喜滋滋的走了。
    等邓玲玲走了，赵自强想了想，给乐山钢铁的董事会主任木书荣打了个电话，说了这件事情。木书荣是多么聪明的人，一点就透。
    “行了，我知道了小棋圣，你们这次旅游，我们乐山钢铁赞助全程！谢谢你给我们这个机会啊！国子监的材料系，毕业生那可都是要抢的，能从大一开始培养感情，那真是非常难得的机会！”
    “嗯，谢谢木总，酒店我已经答应他们我请了，就不劳您费心了。其他的还要麻烦您啦。那具体的信息我回头发您哈。”
    放下电话，赵自强并不觉得是多么大的一件事情。十几个学生旅游，花不了多少钱，但是能跟乐山钢铁扯上关系，对乐山钢铁来说，却是难得的机会。从木书荣的反应看，自己这个线算是牵对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