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九章 动摇
凡事想要成功,谋定而后动是必须的。仅靠一时激情,往往坚持不到最后,自然也就很少有成功的可能。但恰恰就因为有那么几次成功的先例,就让无数想要走捷径的人趋之若鹜,铤而走险。
就如在战争史上留下一笔的各种经典战例一样。物以稀为贵,事也是同理,正因为他少,所以才会让觉得值得一记。但人们往往忽略了一点,数千年的战争史,不可能只存在那几次以少胜多的战役,大部分战役之所以没有得到记载,只是因为那些战役的结果属于“正常”,不让人觉得意外。
做事所遇到的风险越低,成功的可能性就会越大。张宝要做的事情是要承担杀头的风险,为了不掉脑袋,张宝做任何决定之前都会进行慎重的考虑。而他也没必要在事情未被朝廷知晓之前就去做铤而走险的事情。
许多事情不是做不到,只是没想到而已。大宋朝堂上下如今不会有人认为一个明明有着大好前程的少年会偷偷去干大逆不道的事情。张宝有当今皇后做靠山,当今官家对其印象也是不错,只要他安分守已,张家这一代基本上是可以保证荣华富贵的。
也正是引为这种“错误”的认知,张宝的举动在不知情的人眼里也就并不算出格了。张宝对外宣称要进行海外贸易,而为了保证出海商船的安全,自建一支水军便成了顺理成章的事情。
北宋对待水军并不重视,此时不是南宋,需要依托长江作为防线。现在的大宋,主要的敌人是西夏跟辽国,而这两个国家想要入侵大宋,不需要走水路。因为不需要,水军在大宋也就显得可有可无。
张宝自费筹建水军,对朝廷来讲是件好事,没人认为张宝是在为将来去海外占地盘做准备,平白为朝廷多了一支可用之兵,朝堂诸公此时大多都有一种捡到了大便宜,遇上了冤大头的感觉。
宁要人知,不叫人见。张宝之所以要让朝廷知道自己筹建水军而不是偷偷摸摸招兵买马,首先便是为了避免遭人攻讦,毕竟私募兵勇这是杀头的大罪,可若是此事得了朝廷的许可,那招兵买马就不用提心吊胆了,更不需要担心会有人跑去官府告密。其次便是招兵买马不是单单招人就可以,各种军械也是必须要有的。
有了朝廷的许可,张宝只要花钱就可以光明正大的从官府购买,张家虽然正在组建自家的各种工坊,但这是需要时间才能看到成效的,而且有许多军中利器也不是花钱就能买到,仿制创新也都是需要时间的,在这段空白期内,向官府购买是最方便的选择。
张宝聪明就聪明在他把自己的一部分想法公之于众。这就像是在说谎,完全的谎言容易叫人揭穿,可掺杂在真话中的谎言,却很难让人发觉。别人只知道张宝要出海贸易,也知道张家有一支水军正在筹建当中,可别人不知道张宝出海除了经商外,还打算出海外开疆扩土,异域称王。
别人只以为张宝出海是为了求财,却不知张宝除了求财外,还有别的目的。任谁也不会相信,张宝会放着好好的日子不过,非要干这件在他们看来属于“大逆不道”的事情。
花荣虽是朝廷的军官,但对于当今朝廷,花荣心中却是诸多不满。大宋以文治武,这武将在大宋的待遇远不如文官。花荣年轻气盛,更不屑为了当官而去溜须拍马,但这样一来,他的官途也就没什么希望了。就如同恶性循环一般,花荣的心里也就越发的苦闷。
而宋江也正是在这时与花荣结识。宋江长得虽然差强人意,但却有副好口才,擅长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那一套。他看出了花荣心里的苦闷,所说出的话自然也就正合花荣的心中所想。在花荣的印象里,宋江虽然只是郓城县里的一个小小押司,但却志向远大,报效朝廷之心甚浓,只是苦于奸臣当道,有心杀贼却又无能为力。
知己就是这样出现的!
好在此时花荣还没有“堕落”成对宋江有求必应的脑残粉地步,他佩服宋江的“胸襟”,也愿意为宋江的“抱负”去舍命,但还没有严重到放弃自我,言听计从。若是花荣的内心有一架天平存在,此时的宋江只是稍稍占了一点上风,花荣的亲眷还没有被彻底“干掉”。
张宝跟庞万春吐露实情的时候没有避着花荣。这不是张宝行事不谨慎,而是张宝想要尝试着“挽救”一下花荣。
不怕不识货,就怕货比货。花荣有心光耀门楣,但又不愿向权贵低头。宋江口中所说的志向往令花荣感同身受,这才对宋江感到钦佩。但豪言千遍,不如亲身一试。张宝想要的就是让花荣亲眼看看,亲耳听听,自己跟那个只会嘴上说说的宋江有何不同。
一个人若是在心里对另一个人产生了认同,那旁人的劝说都有可能被视为“别有用心”。而想要这个人“回心转意”,唯一有效的办法就是让其自己推翻自己当初的看法。宋江满嘴道义,但他所干的事情却没有几件能够称得上道义二字的。花荣涉世不深,想要让他扭转对宋江的看法,唯有让他自己去认清宋江的真面目。
而张宝要做的,就是给花荣提供一个可以与宋江那个当面一套背后一套的相比较的对象。宋江能说,可张宝却是在做。这中间的差别,可以说是一目了然。张宝并不指望花荣能够“幡然悔悟”,但也不希望将来的花荣继续做个“糊涂人”,叫人忽悠的不顾亲情,惟命是从,不是“糊涂人”是什么?
此时的花荣当然并不知道张宝的“险恶用心”,他尚处于震惊当中。在花荣的眼里,张宝是个好运缠身的主,但等听到张宝跟庞万春所说的事情以后,他不得不重新认识一下眼前的张宝。
告密这种事花荣是不屑为之的,但这并不能阻止花荣对张宝的“崇拜”。就仿佛是一个正在黑暗中前行的人忽然见到了亮光一般,花荣对于张宝的“想法”,只能用五体投地来形容。
让更让花荣感到佩服的,便是张宝不仅仅是嘴上说说,他还在切实的进行着他的“计划”,这就显得难能可贵了。
说易行难!这世上太多人习惯只是嘴上说说,但若让他去做,那无数种理由都能被他找出来。花荣虽然心中有那么一点对现实的忧愤,但让他去改变,他却又无从下手。之所以崇拜宋江,那是因为宋江能说会道,让花荣认为追随宋江不是件坏事。也正是因为有了这个判断,花荣才会舍弃原本好好的官不当,跟着宋江落草为寇。只是让花荣没想到的是,转了那么一大圈,自己最后会成了朝廷走狗的走狗。
此时的花荣还没有对宋江彻底的死心塌地,张宝的出现,无疑让花荣对于未来多了一种选择。张宝并不指望花荣会立马舍弃宋江而投入自己的怀抱,但让花荣动摇了对宋江的信心,张宝的目的就达到了。
张宝很“阴险”,也很理智。他很清楚自己身上没有那种“王八之气”,想要聚拢人心,一靠情意,二靠利益。情意虽无价,但若是没有利益,也是很难留住人心的。张宝如今能够招揽到诸如栾廷玉、邓元觉这样沙场无敌的猛人,能够让李俊、张顺、阮氏三兄弟这样的一方豪杰听命于他,所依靠的就是情意加利益。
情意这东西需要张宝真心去付出,对于这一点张宝做的很不错,而利益这东西则需要张宝去努力将众人的各自利益转变为共同利益。心往一处想,劲往一处使,做事自能无往不利。海外割据称雄,就是张宝为众人定下的共同利益,一旦这个共同利益实现了,众人的个人利益也就能够得以满足。
留在大宋没前途,这是邓元觉、李俊、张顺、阮氏三兄弟等等人的共识,他们没有显赫的家世,更不愿向权贵低头,想要一展抱负,唯有抓住张宝为他们创造的这次机会。而像邓元觉等人这样身有所长却难以施展的人是大有人在。
高手自古在民间!而张宝要做的,就是不断去发掘那些不得志的人才,将那些人拉上自己的“贼船”,为自己效力,共同打出一片属于自己的天地。
很少有人能够拒绝这种“诱惑”,因为回报率太高了。一旦张宝成功,那跟随张宝的人就会摇身一变,成为“开国功勋”,这不仅仅是自身的价值得到了体现,更是光宗耀祖的一桩大好事。
风险虽高,但却值得冒险一试。
庞万春从来就不是个安分守己的主,他本以为这回投靠张宝顶多也就是混个家将的结果,但却没想到还有这么一桩“惊喜”在等着他。对于张宝的安排,他是一点都不反对,而对于张宝的提醒,他也是虚心接受,并且准备大力改正。
在没有遇到张宝之前,庞万春还觉得自己不错,但在被张宝狠狠教训了一顿以后,庞万春意识到了自己的不足,确实就如张宝说的那样,他除了一手可以拿出来见人的箭术以外,身为一员将领所需具备的条件他都并不具备。
为了将来不落人后,庞万春准备埋头赶上。而作为他的好友,雷炯、计稷二人也不得不有难同当,跟着庞万春一起准备开始他们的“求学之路”。
“我那师叔武艺过人,精通兵法,你们跟着他学是一点都不吃亏。四明山的日常所需你们不需要操心,我会命人按时送达。你们在四明山的任务,一是练兵,二便是加强自身的能力。而且不瞒你们说,除了四明山外,二龙山也是我张家的一处练兵之地。最多半年,你们就要派上用场,到时你们四明山与二龙山谁练得兵强,我就用谁。”
“东家,那我们练兵时需要注意什么?”庞万春一听连忙问道。
“一是军纪,我不希望将来的张家军是一群乌合之众,所以军纪必须每个人都遵守,谁若是犯了,绝不容情。二就是,四明山对外暂时是占山为王的贼寇,但这不代表你们就可以像贼寇一样行事。记住,我给你们的任务与二龙山一样,替天行道。你们不仅不许欺负附近的百姓,更要替天行道,帮那些挨了恶霸劣绅欺辱的百姓出头。我们虽然暂时不能往海外招募百姓,但留下个好名声,为将来招募百姓去海外定居提前做个准备还是很有必要的。”
“东家,咱们还要迁徙百姓?”庞万春惊讶的问道。
“废话,不迁徙百姓,咱们就算一时占了别人的地方,不出三代那地方还是别人的地方。”张宝白了庞万春说道。
“哦,那东家准备迁徙多少百姓?”
“这事你先不要管。唔……我估摸着,至少得有个两三百万人的基础才能确保咱们占下的地方以后也是咱们汉人的天下。”张宝说是不让庞万春操心,但还是大致给出了一个答案。
“两三百万人?”庞万春对张宝的目标暗暗咋舌。
“一开始咱们当然不需要迁徙那么些人过去,一下子迁过去咱们也照顾不过来。咱们分批迁,可人离乡贱,如何让人相信咱们,一个好名声当然是必不可少的。万春兄弟,百姓是咱们日后能不能成事的关键,你一定要牢记这一点。”
“万春明白,日后四明山的兄弟谁要是敢祸害百姓,谁求情都没用。”庞万春认真的点头向张宝保证道。
“嗯。”张宝闻言点点头,又对庞万春道:“还有一事我要交代给你,咱们在四明山招兵买马,但这招人虽不看出身,却要看其德行,有才无德者就算是有天大的本事咱们也不要,这一点你一定要牢记。”
“那怎么才算是有才无德?”庞万春问道。
“简单,看他这人有没有过恃强凌弱的事情便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