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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9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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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洛贵妃因云阳王府出现刺一事惊恐不安,倒不是因为被刺吓到,出身洛氏一族,见惯了刀枪剑戟,沙场浴血的场面也见得不少,此番却是被大皇子给吓得不轻。
    第二日醒来,看见大皇子安然无恙,竟搂着他泣不成声,旁人何时见过素来威仪尊贵的洛贵妃娘娘有过此等情行,不由得唏嘘不已,手腕再玲珑,再坚强的女人终究还是会因为血脉相连的骨肉展现出柔软的一面。
    原本七日的归宁洛贵妃也变得兴致恹恹,云阳王的寿辰也因他要出城追捕那些逃窜的流寇变得不欢而散,倒是大皇子在云阳王府过得快活爽朗,一寻着机会便跑去竹林找灵岫玩耍。
    趁着母妃午寐的时间,大皇子轻易的便将让他午休的乳母哄骗了过去,从窗户翻了出去一路绕着侍卫便到了云阳王府的后院的假山后。
    凌澈欢快的跑向那一处云雾缭绕的竹林之中,老远便看见一身白裳的灵岫蹲在地上,手中还拿着一把小刀,那把小刀造型独特,如柳叶一般大小,刀尖却像是剪刀一样尖锐,灵岫见到他来,朝着他挥了挥手。
    “你在做什么?”凌澈好奇的问道。
    “你想知道啊?”灵岫眨着大眼,看见他重重的点了点头,“来,你跟我来。”
    说着便牵过他的手,朝着竹林深处行去,正午的阳光正好,洋洋洒洒的洒落在竹林之中,细细的微风吹拂,竹叶飒飒,光影斑驳投在地上,两人一路行去,惊起林中鸟雀声声婉转,凌澈低头看向灵岫牵着他的手,不同于母妃那般温暖,也不同于父皇那般宽大,竟是那样的绵软,爽朗轻快的笑声从她发出,一双大眼也因笑意弯成了一对月牙,长而浓密的睫毛在洁白的脸颊上投下阴影,凌澈看着她,不由间,竟是从未有过的感觉从心底萌芽。
    他出生便是大宁最尊贵的皇子,所有人都对他毕恭毕敬,甚至是唯唯诺诺,唯恐他一个不快活,便遭到惩罚,为此他总是不惯与他人太过亲昵,母妃时常教导他该如何做一个庄重自持的皇子,太傅也对他耳濡目染的皆是为人君臣的大道理。此刻身边的女童单纯的笑意牵动了心中最单纯的纯真,不由的令他心中生出暖意。
    “到了。”灵岫松开他的手,张开双臂,呼吸着林中的情鲜空气,凌澈好奇的四下张望,放眼看去,此处修竹密布,翠色满天,一眼也看不到头。
    灵岫眨着机灵的大眼,朝着一棵修竹而去,蹲在地上用手中的小刀极为小心的在竹身上像是雕刻起来,凌澈走过去蹲在地上,却见她用力的在一处修竹上钻洞。
    “你做什么呢?”凌澈问道。
    灵岫笑的诡谲,手中动作不停,洒洒的声音从修竹身上发出,抬头看见他好奇的眼神:“布置法阵呢。”
    “这个怎么做法阵?”凌澈听见她说要布置法阵,简直兴奋的快要跳起来了,两眼闪着精光,“我帮你吧。”
    灵岫笑着将手中的小刀递到他的手上:“喏,拿去,你在这棵,这棵,还有这几棵竹上打几个像这样的小洞。”
    凌澈接过她的小刀,只见她接二连三的拍着好些修竹,还止不住的提醒他:“别打错了位置,一丝一毫也不能有偏差。”说完便站在修竹密布的林中指挥着他,看他打错了位置,毫不气的便赏了他一个暴栗,气急败坏的指着他说道:“你你你,你可知道我找了多久才找到这么个地方来布置竹影阵啊!你这一下……哎哟……”说着几乎要气得哭了起来。
    凌澈惊得不知所措,灵岫一把夺过他手中的小刀,还不停的嘟囔着:“成事不足败事有余。”
    “我不是故意的。”凌澈羞愧的搓着手,丝毫没有因为她言语的不恭而感到恼怒,不停的在旁说着好话,灵岫拍了怕身上落下的竹叶,看见他的手因为刻洞太过用力竟红肿了一大片,再也不忍心责怪他。
    再看向他的神情,止不住笑了出口,挥了挥手爽朗的说道:“算了,大不了我再改改好了。”
    “还能改吗?”
    “当然,你也不看看你面前的人是谁。”灵岫神气的仰着头,心中却在止不住的叹息,好不容易找到的这一片竹林钻研竹影阵的,却被这小子一刀给坏了,看来只能改改了,哪儿是那么容易的事情啊,竹影阵法阵浩大,虽云阳王府的竹林占地广袤,却也只是片隅之地,她刚看到这片竹林的时候,便萌生了想要将竹影阵缩小布置一番,眼见着这一刀毁了她的全盘布置,她简直欲哭无泪。
    灵岫不甘的瘪了瘪嘴,便往林中房屋行去。
    凌澈还在原地懊恼不已,看见她已经走远,郁郁葱葱一片青色中,那抹白色格外显眼,急忙追了上去:“你等等我。”
    灵岫回身笑着:“你个小短腿儿。”
    凌澈不由的笑了起来:“好啊,你竟敢说我是小短腿儿,看我追着你怎么处罚你。”
    孩童纯真的笑声在林中响起,阳光下的童颜亦是那样美好,仿若最柔软的云朵一般,洁白而纯粹。
    凌澈看着时辰不早了,依依不舍的跟灵岫告别之后便出了那一片森森竹林,焦急不安的乳母早已在假山后等候多时却不敢迈步进去,见到大皇子从竹林中安然无恙的出来,这才松了一口气,大皇子一身衣袍狼狈不堪,头上玉环还插着几片竹叶,模样甚是滑稽,可脸上的笑意比这阳光还要明媚,急忙跑到大皇子身前:“我的殿下小祖宗,可急死老奴了,娘娘已经午休起来,正好要见您呢。”
    凌澈收起笑颜正了正脸色:“我没事,走吧,嬷嬷。”
    乳母恭敬的带着凌澈朝洛贵妃的居所行去,凌澈止不住的朝着竹林望去,仿佛从翠色郁浓的竹叶中看见了那白衣的灵岫正坐在秋千架上,怀中的七彩公鸡熠熠生辉,那爽朗清灵的笑声仿若还在耳畔,掌心依旧残留着她的绵软温暖。
    “怎么了殿下?”乳母的询问打断了他。
    凌澈不由的皱了皱眉,厉眼看向乳母,乳母被惊出了一身冷汗,小小年纪的大皇子,竟隐隐可见威仪风致。
    再次抬眼看去,大皇子已经一步当先朝着洛贵妃的居所行去。
    乳母拍了拍胸脯稳定心神,看向大皇子的时候,眼神却也是慈爱有加,疼惜不已。
    第90章:
    经过云阳王府出现刺一事,帝都中已是风声鹤唳,手持刀戟的甲胄将士挨家挨户的搜索了一番,凡是稍有可疑的都被带回了顺天府盘问,一番下来,搞得帝都中哀怨声起却又不敢大声张扬。
    四月斜靠在软榻之上,听着外间的丝竹之声,倒是越发的萎靡,几乎昏昏欲睡过去。
    温映月悄声入了房,将怀中的账本放在紫檀小案上,揉着额头说道:“这几日可真是闹得沸沸扬扬,连带着那些公子哥儿都不来寻花问柳了。”
    四月听着她的一番话,几乎笑的背过气了:“这些人可都是惜命的很,生怕一个不小心便被那些流寇乱党夺走了性命。”说着还在脖子下比了个动作,漫不经心的扫过温映月,“你这几年还没赚够啊,学的越发市侩样了,简直跟钻进了钱眼儿里一般。”
    温映月听着她的打趣,心情也变得好了起来:“我倒是差不多了,下半辈子就算是不劳不作也足以够我海吃海喝一番,倒是我这水云间的姐妹们还要吃喝养家呢。”
    四月但笑不语,从软榻上起身透过窗棂遥遥望去,只见一片云雾之中,灯火也显得格外迷蒙绚丽,远处的丝竹声遥遥传来,令人心旷神怡,这几日的帝都因为京兆尹的盘查连这些红楼楚馆也落得凄凉惨淡的情形,这般大刀阔斧的架势,实在不像那人的风格,倒有些欲盖弥彰的意味。
    温映月端过两盏清酒,递了一盏给四月,四月接过仰头一饮而尽,梨花的淡香唇齿留恋,深吸了一口气,才说道:“真不像他历来的作风。”
    温映月饮下杯中的梨花春,笑了笑:“人都是会变的。”
    四月嘴唇阖动,却仍是欲言又止,是呀,人都是会变得。从前的上昔处事沉稳,绝不会这样,若不是他的指令,京兆尹又怎敢在这帝都之中大肆盘查搜寻,难道只是因为想要抓住那几个流寇余孽,这样做来,真的就是为了给洛姝雅一个安抚?四月不由之间,斜眯了双眸,蓦然想起那夜在睦清宫中两人深情相拥的情形来,止不住的苍凉笑声发出口。
    温映月听得一身悚然,连忙给她斟满了酒,她一杯尽饮却又嫌不痛快,干脆弃了酒杯直接将拿起酒壶豪饮。
    温映月也不阻止她,任由着她斜靠在软榻之上,梨花春溅湿半身衣衫,乌黑的长发如同海藻一般铺散在软榻之上,双眸微醺,皎洁的脸色上也沾染上了一抹绯红,唇上一抹朱红潋滟,月色之下,美得惊心动魄。
    四月红若血樱的双唇喃喃吟道:“人生若只如初见,何事秋风悲画扇,等闲变却故人心,却道故人心易变。”
    温映月上前拿过她的酒壶,微怒道:“你醉了。”
    四月低低的笑着,蜷着身子拥着自己,一身的梨花春令人目眩神晕,竟带着哽咽的声音对她说道:“多想醉过去。”
    温映月凝视着她,只见她双眼迷蒙之中,那深邃的瞳仁深处竟是熠熠生辉,微红的双眼,刺得人眼角发痛。
    阁楼中一片静寂无声,空气中流转着淡淡的梨花春的清香,四月慢慢起身,乌黑长发垂在胸前,微风吹来,飘然若仙,温映月望着她,看她慢悠悠的走到窗棂前,一双眼眸凝视着漆黑的夜空,三五颗星子散乱在其上,她的眼,就像是要透过这层层雾霭看到那仿若谪仙的人来。
    仿佛要乘风而去,那样不真实的虚幻迷离。
    一阵脚步声响起,惊乱了此刻的静谧,来人竟是水云间的鸨儿。
    四月悠悠回身,隔着鲛纱玉盏屏风使人看得不真实,温映月面色凝重,望了一眼鸨儿,鸨儿透过屏风打量了一眼隐在屏风后的人才禀报道:“有人要见小姐。”
    四月轻声笑道:“让他进来吧。”
    温映月绕过屏风,两人互视一眼,转而会心一笑。
    当先一人脚步非常轻盈,却又是潇洒自如,一听声音便具上乘轻功,随后那人脚步沉稳,有条不紊之间落地有声,可见内力高深醇厚。
    四月轻笑了一声,传到那人耳中,随之而来的笑声更是爽朗清脆,一双脚步也不由的加快,身后那人却是稍稍凝滞,竟再也迈不开步往前行去。
    还是那一双似笑非笑的桃花眼,四月迎上他的眼眸,含笑说道:“陈三公子,别来无恙。”
    陈子烨微微一笑,雪白的牙齿映的双目如幻,不知引得多少女子沉沦其中,陈子烨抬眸看向她,初次见她之时便知她美得令人窒息,那夜她傲立在画舫之上,繁华三千,缤纷环绕,碧波荡漾,她仿若仙女下凡,滚滚红尘丝毫沾染不到她身上一丝一毫,一颦一笑,一举一动皆是那般慑人心魄,别院匆匆一晤,她不过三言两语,尽显天下尽握的赫赫威仪,清灵与威仪之间原本是不相径庭的两种极端,却在她身上得到了最完美的诠释,那双眼眸,笃定而清灵,因为她心中的坚定竟使得日光也不如那般辉煌,云淡风轻之间,却又是无穷的自信,令人不得不信服,那时他便深知,这世上若是有人能与她举案齐眉,那该是这世上最幸福的男人,他曾戏言她足以倾国,岂料已有人以身未聘,天下为媒求娶于她,他遗憾叹惜之间却又是真心的祝福,她应该拥有这世间最出色的男子,两人暗自将对方视为盟友,对手,却也不得不说视为知己,再次见到她之时,她已成了这世上最尊贵的皇后娘娘,纡尊降贵在帝都中亲自迎接他这个江南最不受宠的庶子,清灵婉转的笑声如同天籁之音,她从凤鸾车驾中盈盈现身,那一刻,仿若世间所有的光辉都聚在了她的身上,一切都只为衬托她的尊仪与风姿,闪耀的令人不敢直视。
    再见却是别骚经年,如今的她,白裳变幻了黑袍,七年的岁月都好似没有在她身上留下丝毫痕迹,芙蓉泣露,秋雨海棠,也美不过这张容颜,清灵的双眸闪动之间潋滟生辉,唇角的弧度更增添许多韵人风致,唯有那一身凌冽之气,有增无减,终究还是叹了口气,侧身让身后之人行到了人前。
    四月看见来人,笑意也僵在脸上,转而目光变得闪烁,几乎快要压制不住心中的激动澎湃,终于唤出了口:“李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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