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般人都不太会去挖别人的痛脚，既然金融真心实意地问了，项苍生还是认真地回答，反正也不算什么丢人事。
    “过于意识流，教授建议删掉故弄玄虚的部分。”项苍生回忆了一下教授的评语，至今还能清晰地浮现出对方说这话的愤慨表情，“但是删掉那部分，作品时间不足一分钟，达不到完整作品的要求。”
    “那是默剧！不是故弄玄虚！”蒲导提起这事就是火冒三丈，“为什么要把那部分删掉，为了成片中的三分钟，我花了起码四天！”
    项苍生不需要努力就能完整地复述出师哥那部令人印象深刻的设计，当时他还以为会出现各种怪异惊奇如同师哥一贯作风一般的场面，结果除了片头片尾，只有一个建筑的背影在阳光下矗立。教授在一旁跟他说自己的感受，曾经充满期待地等着爆炸性发展，然而三分钟过去仍是一动不动的最初的影像，仿佛受到欺骗一样，所以，绝对不给过。
    “唔，前提是毕设视频看起来像不同的三分钟？教授说看起来像影像延长，建议你添加动态影像，结果最后你还是没听。”项苍生现在想起来都觉得这事头痛，最后把作品名改成《欺骗》，至少符合观者的想法，教授才给松口。
    最后，他真心实意地感叹着：“师哥，为了毕业，干嘛这么固执。”
    “我不是固执，是为了艺术！为了呐喊！为了抗争！”
    项苍生对他这种动不动搬出口号，誓与敌对势力反抗到底的行为完全没辙：“……其实，你是因为没时间再做了吧。”
    被戳中真实情况，蒲导显得有些尴尬，仍是徒劳地辩解道：“当时手上有新的创作，根本腾不开手，而且作品已经完整表达了我的意图，我绝对不会更改！”
    “好吧，毕设就算了。”项苍生无所谓地说道，“你也不是完全不喜欢东影吧，毕竟是母校，就不想回去怀念一下青春的大学时期？”
    蒲导一脸沉重，语气受伤：“连续两年留级的大学，给我带来的全是伤痛。”
    “行了。就东影，你要不喜欢你就别来探班。”一贯主导走向的项苍生说一不二，坚持自己的信念，反正最终师哥也会妥协，随便刷点黄尚的日常，闲得发慌的师哥肯定会自己蹦达过来。
    金融看着他们的讨论，不知道为什么，有点羡慕项苍生和蒲导无坚不摧的革命友谊，不管其中真实的情况怎样，至少看起来感情依旧稳定，有点伤害单身狗。
    “今天就这样吧。”结束毫无意义的讨论，完全不能理解探病精髓的项苍生，只会催促人干活，“黄尚过几天去医院看看，能拆石膏了赶紧拆，我要安排后期进度，定妆照等着用。”
    客套话也不说，直接带着蒲导出门。
    他这句话提醒了金融，时间越来越近，很快就要和黄尚分开，容不得他在一旁羡慕。
    回到房间，金融开始进行教学日常。
    既然黄尚要走上争夺影帝的道路，在信息时代，活得跟与世隔绝的修道者一样，肯定不行，官方的微博论坛可以交给段林书处理，但是私人的沟通交流方式，除了手机通话以外的功能，黄尚像是从来没有关注过。
    “你只需要点开这个。”
    为了演示清楚，他们靠得很近，金融不用移动视线都能看到黄尚嘴角的笑容。
    专注、宠溺、温柔，偶尔体现的偏执强势却并不引人反感，但就算用最美好的词汇去形容，也只是黄尚沉浸在演绎一个世间少有的深情角色，让创造出来的人物，活在真实的世界而已，这种反客为主的感觉，让他心里不是滋味。
    “你可以按住这里，发语音。”金融按住说话键，简单地演示着，“喂喂喂。”
    然后点击长条，他单调的试音从听筒中传了出来。
    黄尚专心地看着金融的教学，忍了很久，最终脱离程生掌控一切的设定问道：“这和电话有什么区别？”
    “如果接不到电话的时候呢？”金融很高兴又能见到皱着眉一脸困惑的黄尚，只有在出现黄尚无法理解的事物时，才会出现的神情，顿时让他无比怀念。
    “有的时候觉得电话会打扰对方，可以用这个将讯息留下来，即使没人接听，也能传递出你的声音。”
    黄尚看着这个软件，一脸顿悟，很快展眉，扬起淡淡的笑意：“好像，有些用处。”
    拍戏的时候金融都是发的短信，然而短信他只能看到，不能及时回复，时常回拨过去，刚好遇到金融上课的时间，这样算起来，曾经错过了很多交谈的时机。
    如果能够将声音保存下来，即使相隔天涯海角，也不算离得很远。
    想到这儿，他拿起手机，按下说话键，视线却瞟着金融，感激地说道：“今天金融教我用这个留声工具，我很开心。”
    放开手，黄尚看向金融的眼神溢满了温柔，笑着：“谢谢。”
    金融忽然觉得，也许黄尚的本性，并不像之前那么严肃坚硬，偶尔展现出来的困惑迷茫和无辜的一面，让他能够感受到黄尚处于与外表相符的年龄层。也许一切只是他对外的一种伪装，抵抗着时时刻刻向他袭来的无助感，但不知道为什么，比起之前沉默寡言的模样，像这种符合大众审美的暖男风格，他永远无法喜欢上。
    “能不能……”金融有些迟疑地开口，不知道自己是不是应该去阻止对方沉浸在表演的世界中，“至少在开机之前，不要当程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