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九章 谁入地狱
林冰卿被俞守正掐得脸色涨红,而俞守正自己的面色也愈来愈可怕,仿佛下一刻就要死了,但他却说什么都不放手,非要掐死林冰卿不可。
人的执念有时候就是这么可怕!
但林冰卿除了脸色涨红以外,就仿佛被掐的不是自己一样。
“你怎么还不死?”俞守正气道。
林冰卿原本想说:“我在等。”可她被掐着,虽不致命,但亦胸闷,眼前发黑,实在懒得说话,便闭目不言。
俞守正憋着心中怒气,手下更是用力。但突然间,他后颈一痛,向后倒去。
林冰卿睁开双眸,瞧见了地上的俞守正,死不瞑目!
再瞧玄空大师,他正靠在车壁上大喘气。
显然,是玄空大师打了俞守正,救了林冰卿。
阿飘叹气道:“唉,他若不救你就好了。”
林冰卿瞪了他一眼:“杀了我,你就可以去找别人帮你恢复记忆了,是吗?”
阿飘笑道:“怎么可能,只有你能看见我,如今我离开你超过百米便会被召回,我可是离不开你的。我只是觉得他不救你,你便可以不救他。不过,你为什么要给他一个‘救你’的机会呢?”
“没有他,我如何光明正大进入崇福寺?”林冰卿接着道:“何况,玄空除了有些愚钝外,并不坏。”
正说着,玄空大师喘过气来,对林冰卿说:“林施主快走吧,再晚了,韩施主来了,你便走不了了。”
林冰卿好奇问:“大师,你认为我是玉面魔女吗?玉面魔女恶贯满盈,让韩晨杀了我岂不正好?”
玄空喘了口气:“不管你是不是玉面魔女,你都救过我。佛家讲究因果,你种了因,我便给你果。”
林冰卿笑了笑,不再言语,却也不动身。
玄空皱眉道:“林施主,快走吧。”
“谢谢你好意。我从小便想闯荡江湖,父亲因此教了我很多,教我君子如风,教我明白是非,教我当断不断反受其乱,但偏偏没有教我如何弃朋友不顾而逃走。”
“你!”玄空大师突然无话可说,佛家云:我不入地狱,谁入地狱。身为佛家弟子,佛教他们为了他们人奉献,可这么多年,不光他没见过,就连他自己没做到过!
这一刻,他竟然再无力说什么。
突然,马嘶车晃,林冰卿推门一看,赶车的已跌地昏迷。“放心,他没死,只是受伤昏迷。”阿飘说道。
林冰卿点点头,下一刻,右车轱辘压上一块大石头,车厢向左侧倾倒,而马似乎疯癫起来,根本不停!顷刻之间,马挣断缰绳而跑,车厢倾倒,车轮发出咯吱咯吱,刺耳而单调的声响,在这荒郊野岭的深夜中听起来分外惊悚。
林冰卿喃喃道:“太吵了,一会儿得和赶车的师傅说一声,这车轱辘要上油了。”
玄空大师再次被林冰卿惊到了,这种情况下,不是应该想着要如何保命吗?怎么还会想到这样的小事。到底是她当真已经修炼到临危不惧,宠辱不惊的境界,还是她根本没有将红衣戏子放在眼里?
是了,她只用一只右手便伤了韩晨,让韩晨不敢靠近,只用毒来杀他们。玄空大师暗想:若是我为她解了其他穴位,我们便有救了。但随即他又神情落寞,如今他毒已入经脉,一旦运功解穴,便再也无解了。
他闭上眼睛,心念佛经,最终下了决心,要为林冰卿解穴,反正他也快死了,早死晚死都一样。他年过半百,在做和尚做了三十五年,在生命的尽头就让他做一回“我不入地狱,谁入地狱”的事情,也算对得起这么多年的修行了。
他任由林冰卿将其拖拽出车厢,半靠在车辕,待恢复些力气便要未林冰卿解穴。
可还未等他动手,就听林冰卿朗声问:“韩晨,你可在此?”夜里的寒风凛冽,却无人回答。
玄空大师心中燃起一丝希望,再次劝道:“林施主,以你的身手,现在走还得及,快走吧。”
林冰卿笑道:“我是要走的,还要带你一起。”
“你带着我是永远都走不了的。你现在离开,赶紧回林府,便无事了。”
“回林府?不,我要去崇福寺。”
“为什么?”玄空大师觉得他活了这么久,突然有一个人他一点都看不懂。
林冰卿理所应当道:“这一路不就是要去崇福寺吗?再说,你师兄玄天大师最善解毒,回去了,你便有救了。”
“……”玄空大师沉默半晌:“老衲活了这么久,阅人无数,却还是头一次见到如明月般清朗之人。老衲惭愧。”
林冰卿但笑不语,只是扶起玄空大师,对着空地道:“你若不现身,我们便走了。只是没想到你竟然要放了我。”
“咦……呀……”突然,一个凄凉悲愤的戏腔传来:“我恨不得吃你的肉,和你的血……怎么可能放了你!”
阿飘下意识自己抱着自己:“大半夜的唱戏,真渗人!”
那声音虚虚实实,忽远忽近,让人辨不出方向。
林冰卿笑了笑:“韩晨,不如让我送你一道,到地府去与鲁楚平做一对亡命鸳鸯如何?你们二人可要好好求求阎王,让你们下一世可以光明正大的在一起。”
那吟唱之声突然有些不稳,不再忽远忽近,一道凄厉的实声从一块巨石后传出:“林冰卿!我要杀了你!”
他话还未说完,只见林冰卿从玄空大师的手中持珠上拽下一颗佛珠,飞掷过去。
玄空大师几乎要失声惊呼出来,那一刻,那颗佛珠竟然如一道剑光。
他没想到林冰卿竟然已经达到如此境界,怪不得,当年的清风剑竟然没有佩剑,不是换了武器,而是剑早已在她心中!她已经身剑合一了。
但他还是为她可惜,就算她能以珠作剑,但那石头太厚了,佛珠根本不可能穿过去,唉,此命休已……
可就在这时,黑暗中响起了一声短促的闷哼。
接着,一道红影自巨石后踉跄而出。他左手捂着右胸,口吐鲜血,与那一袭红衣呼应,更显妖艳。可他此刻却又惊又怒地看着林冰卿,想说话,却气力不够。
林冰卿却没有看他,而是沉声道:“朋友,跟了一路,该出来了吧。再不出来,我便走了。”
玄空大师和红衣戏子均是一惊,谨慎地四处张望,只见一青影飘出,那人左手佩剑,冷峻如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