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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8.白云孤叶(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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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花满楼当然不想让叶孤城平白担上恶名, 所以他只是说, 叶孤城前来请教西门吹雪无剑高招。
    姜晨当然也不会真的动手去抢万梅山庄,他的目的是陆小凤。并非抢劫。
    白云城至少是不缺万梅山庄里的东西的。更何况, 真的能让姜晨看中并出手的东西,在这世间,并不多。
    至于西门吹雪再见到叶孤城的结果……
    未发生的事情如何能知道它的结果?
    只有发生了的事情才会有结果。
    所以花满楼并没有特意考虑。因为他对叶孤城很有信心。
    而对于姜晨,结果从来只会有一个。
    死亡, 这终究是叶孤城与西门吹雪之间难以避免的东西。
    姜晨原本已在避免,因为他不想与一个只会与剑打交道的只有剑性的人纠缠。
    但是,西门吹雪对于剑这一点, 是无法忍受瑜亮相存的。他终究会,前来抉择生死。
    以一种决绝的方式。
    因为他总是觉得,作为剑, 无论杀与被杀, 都是荣耀。
    “……为何会有人喜欢自己找死?”
    “你是指西门吹雪?”
    “不。”
    “我是指陆小凤。”
    花满楼微怔, 却又笑了,“这倒也是。他自找麻烦的能力确实令人钦佩。即使是西门吹雪也比不上的。”
    月夜。凉夜。月如圆盘, 皎洁动人。
    正如紫禁之巅的那一夜。
    这简陋的栈已沉浸在一片寂静中。
    无事的人已经睡了。有事的人还等待着那件事的来临。
    姜晨未睡。
    花满楼也未睡。
    月光从窗口撒进来。照出一片雪一样的白。
    但角落里,还是有些照不到的黑暗。
    花满楼的手中点燃了一盏烛灯。他原本不需要这盏灯火,但是叶孤城是需要的。
    他并不会因为自己不需要而忘记他人的需要。花满楼想来都习惯为身边的人多考虑一些, 而他也常常这样做。
    他推门进来的时候,叶孤城还在擦着他的剑。
    “这把剑, 你已擦的很久了。”
    气氛突然有一瞬间的凝滞。
    许久沉寂。
    黑暗之中, 仿佛只能听到心跳之声。对面坐的, 好像突然成了空气,成了,一个死寂之人。
    压抑的让人难受。
    花满楼有些无措,他也不知他说错了什么。
    不知多久,才听到对方喜怒不辨的声音,“沾血,却只要一霎那。”
    花满楼沉默了些,他打理着瓷瓶里插着的鲜花,一缕清风过来,他轻轻笑了,“……风会带来花香。”
    他随手递来一朵花,在灯火下明明灭灭。
    很多人都会被受了刺激的姜晨冷不丁吓到,在黑暗中的人犹是,但是花满楼却还是一如既往。就像江湖人所说的,没有什么可以打破他的幸福。
    面前多了鲜活的花朵,姜晨终于从眼前一片升腾而起的鲜红中回过了神,他揉了揉眉心,僵硬的笑了下,伸手接了下来。
    虽然,他知道,这只是个安慰。
    花香遮不住血腥。
    月夜的风凉。风凉,但还依旧轻柔。
    杀机已随风凛然而至。
    所以风更凉了。
    西门吹雪到了。
    他落在正对面的屋檐上,手中的剑寒光闪闪,缓缓道,“我来了。”
    花满楼仰头一看,笑意淡了些,他甚至为此叹了口气,“你果然没有猜错。”
    猜他定然会在十五月夜赶回来。
    赶到叶孤城面前。
    十五,月夜。
    这是一切的,显然也将成为一切的终结。
    姜晨只是点了点头。
    西门吹雪的剑已经出鞘,他冷冷道,“我知道,你是为了陆小凤。”
    姜晨微微蹙眉,“为了你。”
    西门吹雪道,“我原本已经打算前去飞仙岛。”
    “……”
    西门吹雪见他沉默,哼了一声,“我知道,你原本已不打算再踏入中原。”所以要见到叶孤城,就必须前往飞仙岛。
    可他还没有去,叶孤城已来了。
    为何他会再出来?
    因为西门吹雪在追杀陆小凤。
    “那又如何?”
    “你再次踏入中原,是为了陆小凤。”西门吹雪道,“因为花公子去找了你。”
    姜晨淡淡道,“作为一个剑,为何总是口头上讲来讲去?”
    西门吹雪脸色一沉,这是要叫他手底下见真章么?
    但他已然是个无情之人,所以情绪也不分明了。他道,“因为你的心又不静,还不静。”
    这其实算是他第二次对叶孤城说这话。
    在紫禁之巅的时候,叶孤城苦恼于完美的计划为何被陆小凤发现了破绽时,西门吹雪也说了这样的话。
    他说,他不出剑。因为叶孤城的心不静。
    所以叶孤城从陆小凤口中得到了计划失败的原因。
    他不想死在皇宫人手里,所以他选择成就了西门吹雪。
    但是姜晨,他并非真正的叶孤城。也绝不会好心再用性命去成就谁。
    姜晨心中最重要的,从来都不是剑。
    姜晨忽而笑了,笑的就如暖阳一般,并没有真正的剑该有的凉薄,他相当淡然道,“那你信不信,即使心乱如麻,你也绝胜不了我。”
    偏生他的笑看的暗地里观察的人心里都是一凉。
    但反应过来时,觉得,他当真太过狂妄。虽然叶孤城曾经击败了西门吹雪的剑,但是,如今的西门吹雪,已非往日的西门吹雪。
    他已至无剑之境。
    西门吹雪终于蹙起了眉,“我已不想对不诚于剑的人出手。”
    “你追杀的人,都并非诚于剑。”
    “你和他们不一样。你是一个剑。”
    姜晨微微一笑,他的手中已握上了剑。“……我想你需要懂得一点,并非诚于剑的人,就会成为一把锋锐的剑。”
    “剑,只为人控。”而人为剑所控然后被天意玩弄的后果,姜晨身上现成就摆了玄霄一个。
    西门吹雪眉眼一厉。他不喜欢被人质疑他的剑道,对他来讲,至高之剑,是他毕生的追求。
    他手中的剑也已经抬起,指向了叶孤城。
    叶孤城,他已经不同了。
    剑的血气已经四散开来。
    叶孤城也已从栈里,站到了他的对面。
    一切,都好像九月十五的重复。
    但是,西门吹雪知道,一切都不同了。
    他的剑上,已没有家的牵绊。
    而叶孤城,他也不再是当日不想死在三流剑下的剑。
    他们的剑,都已出鞘了。
    花满楼站在窗边,静静的望着外面。
    他的目光相当准确的落到两人身上,此时,他半点也不像是个眼盲之人。
    杀人太浓烈了。
    即使不认真去找,凛凛杀气也刺的人难受。
    花满楼才真正确定,叶孤城并非他想象的那般温和。
    这也是应该的。
    花满楼想。
    因为他之前毕竟是与西门吹雪齐名的剑。
    可是这样的血腥之气,花满楼也难得没有升起什么厌恶之感。他缓缓叹了口气。
    从遇到陆小凤起,他以为他头疼的次数已足够频繁。
    但是遇到叶孤城,他发现他叹气的次数也越来越多。
    这两个人,都令人不大省心。
    一片黑暗的时候,人总是对周围变得十分敏感。遑论花满楼是在黑暗中生活了二十多年的人。
    这片黑暗中的剑气,一片是无尽的冷血,一片,是黑暗的阴沉。
    他们都是一样的漠然。
    但对于花满楼来讲,终究是不一样的。
    西门吹雪那是天生的对人血无感,但是叶孤城,他身周的黑暗让他对血无感。
    花满楼曾对陆小凤说,见到叶孤城,他觉得就好像见到了另一个极端上的自己。
    而花满楼是不会厌恶自己的,哪怕有黑暗,他也能接受且宽待自己黑暗的那一面。
    陆小凤总是说他就像是个完美的圣人君子,但花满楼从来不觉得自己是圣人,因为他也有消极的时候。
    当初,石秀雪死的时候,他抱着她,可他毕竟什么都做不了。只能抱着她,任由鲜花一样年轻的生命凋零。没有人能懂他当时的痛苦,热爱生命的花满楼,却要看着鲜活的生命就在时间流逝无能为力。
    当时,他抱着石秀雪。栈悄无人声。陆小凤他们都去追杀人凶手。
    只有他一个人,和一个已经凋亡的花朵。
    燕子来了又离去,她面临的困难他不能帮他解决。
    没有人能懂他当时对于作为瞎子这一点的悲哀。倘若他不是瞎子,至少还能帮助她们,至少他的医术不会让石秀雪那样轻易的死去,只是上官飞燕,不会一去不再回头。
    那样的寂寞和黑暗,几乎要将他吞噬。
    但是花满楼毕竟还是花满楼,他没有被黑暗吞噬,他终究选择了热爱的光明。并且将最后的暖光带给了石秀雪。
    花满楼从来都不是没有黑暗的,只是他更热爱光明。哪怕看不到,他也热爱着。
    他也会将他所热爱的一切带给他人。
    在此之前,花满楼没有见过叶孤城。
    可是见到了之后,才发现叶孤城的不同。
    这是一个与花满楼截然相反的存在。
    唯一相同的是,他们都是人,都不是神。
    所以他们都不能全然的像西门吹雪那样无情。
    只是表现出来的时候,花满楼总是光,而叶孤城就是暗。
    哪里有人会是一成不变的极善或极恶,总会有些因素让他改变。但改变并非是最重要的,唯一重要是,坚守本心。
    花满楼的本心,就是相信人性中的善。
    而姜晨,他一直在相信人性的逐利性。
    叶孤城找西门吹雪茬的事情早已经传出去了,所以看热闹的人也不少。
    这一次可没有变色缎带的限制,没有紫禁城的防卫。至少原本说好去找陆小凤的老实和尚木道人几人是又来凑了热闹。
    西门吹雪现身了,说明陆小凤暂时无忧。世上能威胁到陆小凤的剑已经找到了另外的敌人,那陆小凤自然是无忧的。
    只是这一次,他们的剑并没有当初那样的自若。
    或者说,西门吹雪的剑没有当初的自若。
    因为无论如何,叶孤城都能挡下来。
    剑光如电光,分裂了星星点点的夜空。
    月落在剑上,剑光如雪。
    他们已经从屋顶打到了树梢。
    因为剑气而落下来的叶窸窸窣窣不断的掉。
    两身白衣交错而过。
    姜晨的脚已踩上极细极细的树枝。
    原本这不该是能承受一个成年男子重量的东西,可是树枝如今只是微微弯了弯。
    其上不多的叶子因为风而发出沙沙的声响。
    月光映在干净的剑身上,剑光映在他暗沉沉的眼底,一片寒凉。
    姜晨道,“能活着,难道不好?”
    这已是他第二次这样问西门吹雪。
    月色洒在西门吹雪的脸上,他的无情之剑已暴露无遗。脖间点点刺痛扩散开来,血色染红了他的白色衣襟,他还是冷道,“我毕生所求,唯有剑!”
    和一个对手!
    至高的剑道之路上,注定是孤独寂寞的!即便如此,他所求,也唯有剑!哪怕杀尽了对手,直到再无对手困于一生寂寞!
    他都一定要求至高的剑意!
    月夜才起。
    凉意已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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