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零六章高山清音
张宣蒙双手接过,道:“谢谢道友。”
那小男孩却道:“张家哥哥,你还是叫我小弟弟得好,大姐姐便是这么叫我的。”这孩子自然便是飞云洞主的徒弟,那个爱被人家称作道士的小男孩了。
张宣蒙一边点头道:“好,我就叫你小弟弟。”一边将信笺撕开,从中抽出一张纸来,只见上面写道:“宣蒙,欣闻你身体早已康复,极是欣慰。玄机贼道寻得甚急,一时不能前来相聚。我很好,不须挂念。三月十三日亥时于城南城隍庙中相见,别后情形,见面再说。可欣。”正是朱可欣的笔迹。张宣蒙见纸上尚有点点痕迹,想是她写信时流下的泪水,不觉也流下泪来,滴在上面,打湿了那薄薄的一叶纸。
这小男孩虽说一路带着信,但遵朱可欣之嘱,不敢打开来看,心中一直好奇不已,这时见张宣蒙大流眼泪,更加心痒难耐,只想看上一看,便起身悄悄向他走去。
张宣蒙正自出神,也没在意。他来到身边,头一伸,只瞧着开头几个字,便被张宣蒙发现,将信折了起来。他伸伸舌头,用手挠挠头,嘿嘿笑了一笑。
二人又各自坐下。张宣蒙问道:“小弟弟,敢问你的尊姓大名?”
哪知那小男孩脸上却是一红,忸怩道:“我的名字,不说也罢。”
张宣蒙暗暗奇怪,他这么顽皮,怎么问起名字来,却又是这等害羞?便道:“既然不便说,那便罢。”
那男孩想了想道:“我还是告诉你罢,若是我不告诉你,你见到大姐姐时,她还会告诉你,你一样是要知道的。我告诉你,也免得你说我小气。”顿了一顿道:“我姓杨,名字叫作宝儿。其实这也不是我的大名,只是师父一直这么叫我。”
张宣蒙心道:宝儿,一个十来岁的娃娃,也不错,有什么可害羞的。但随即想到,他好充大人,自诩修道之士,这么一个孩子气的名字,自然大碍脸面。为免得他再害羞,道:“嗯,叫作杨宝,名字不错嘛!”他故意把末尾的儿字去掉。
那孩子听了,只觉杨宝二字,也并不是那么的难听,笑嘻嘻地点了点头。
张宣蒙道:“小弟弟,你的大姐姐在哪儿,你现在便带我去见她。”
杨宝儿却摆手道:“张家哥哥,你错了,大姐姐并未与我同来,我也不知她在哪儿,这信是她半月前交于我的。”张宣蒙一怔。
张宣蒙细问了朱可欣的一些情况,这孩子并不多说,只说她曾在他们隐居之处疗过伤。张宣蒙见问不出什么,便把他安顿在自己的住处,只等着三月十三的到来。
他与这孩子聊了几天,发现他对世事所知甚少,一直随师父躲在深山之中修道。而他的师父,竟然是那在泰山之巅威震天下的飞云洞主。
三月十三日虽然相距不远,转眼便至,但对张宣蒙来说,却一日如秋,好不漫长。
却说去年八月十五泰山武林大会之上,朱可欣为玄机所伤,飞身向山下奔去。只听身后众人齐声呐喊,跟着追来。她上胸流血不止,胸口发闷,头中眩晕,强自支撑,顺着山道急奔而下。
泰山大会已近尾声,原先守于路口的修罗教人闻教主已死,早已上了玉皇顶。一路之上,倒是未见到一个人影。
下到半山之后,再也听不到身后的呐喊之声,松了口气 ,扶着一块岩石喘息一下,止住伤口,撕下一块衣襟,将伤口草草包扎。却觉双腿酸软,再也无力向下走去。但想到玄机绝不会放过她,便手扶山石,慢慢向下捱去。
走了不到十步,双腿一软,又坐了下来,就在这时,却听下面传来脚步声。那人行得好快,刚听到脚步声,便离她不远。
朱可欣暗叫不好,一个滚身,掩在一块山石的后面。只见一人身负长剑,走得甚急,口中不住咕哝,一副气急败坏的模样,大概是误了行程,未赶在八月十五之前上山。
那人从朱可欣身旁一晃而过,并未向她瞧上一眼。
朱可欣却早吓出了一身冷汗,俯在石后,呆了半晌,暗道:“武林大会行将结束,玄机第一件要做的事,便是杀了我,以封住我的嘴。而我此时却下不了山,如何是好?”
沉思良久,深吸口气,恨道:“但得我能不死,定杀了这贼道,以报今日之仇。”望着山道一侧黑黝黝的深谷,右手一撑,滚了下去。
山坡奇陡,她的身体越滚越快,利石野荆不住刮刺着她的身体,疼痛不已。不久,头撞在一块突出的岩石上,嗡的一声响,便昏了过去,身体兀自急滚不止。
不知过了多少时候,朱可欣幽幽醒来,只听得一阵笛声传入耳里,悠扬嘹亮,清新流畅。原来她是被笛声惊醒,只觉全身如同散架一般,动也不能动,叹了口气,仰天躺着,呆呆看着天上的圆月。
此时月亮已至西天,依然皎洁明亮。她抬头看了看山坡,自叹道:“我的命也真大,从如此山坡上滚下,竟然未死?这又是谁在高山之上吹奏笛子?”
能得侥幸不死,她虽然全身疼痛,心下却是大慰,静静听着这空中传来的笛声。
她虽未学过乐器,却觉这笛声吹得极是动听。只听它横空传来,时高时低,如同孤鸿冥冥,高飞天际,又如大雁于空中盘旋顾盼,时起时落,中间不时夹杂着清鸣。它初来之时,似鸿雁来宾,极云霄之缥缈;次之,如云程万里,天际飞鸣,高空盘旋;再次之,似秋高气爽,风静沙平,若来若往,回环顾盼,欲起欲落;最后,陡然一声清鸣,息声掠影,寂然无声。
朱可欣身受重伤,被逼而逃,本是一腔怒火,此时陡闻笛声,却觉怨气全消,心静空明。呆了半晌,不再闻笛之声,微觉遗憾。心中只道:“这是谁人,笛子吹得如此动听?”